礼也满是感慨的说道。
海瑞鱼肉缙绅被弹劾回家闲住不得签书公事了,而殷正茂已经登门踏户了,朝中不闻不问。
大明朝堂的明公们,是陛下鉴定过可以带到太庙给祖宗们看看的臣子,不是臭鱼烂虾,也不是酒囊饭袋。
其实他们讨论的,这就涉及到了一个遍布大明内外的普遍现象,也是一个不能触碰的话题,小民武装抗税,或者说民乱。
权豪们是极其擅长一个王道法门,制造民乱。
那就是将朝廷收税的压力向下转移,逼迫朝廷不能增税,甚至不能收税。
这也是当年倭患的主要矛盾,朝廷要收税,要设立月港都饷馆这样的钞关抽分,权豪们,就立刻向下朘剥,酿起民乱。
这就是顾绍芳那个秀才面对朝堂还田命令时候,出的绝户计,权豪们也早就形成了路径依赖,把百姓逼到没有活路,落草为匪,入海为寇,逼的朝廷不能收税。
悲观的王之诰略微无奈的说道:“姑息贿政大弊已成,积重难返。”
“难难难,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掌翰林院事王锡爵也是感慨万千。
一个死结。
地方官员,想要完成朝廷派发的赋税,就要姑息地方大户,否则大户不纳,就得下乡搜刮,下乡搜刮,百姓就用自己能用的一切来反抗征税,也不是小民们对朝廷不尊重,因为实在是太多了,地方大户侵占了多数的生产资料,却不肯纳,小民们就要承担这些税赋。
朝廷的鱼鳞册就在那里放着,一个县多少地,该有多少正赋就在那摆着。
这个可怕的恶性循环在税赋上的具体表现为:地方官要想收税,就必须要姑息占据了绝大多数生产资料的权豪,越是姑息,生产资料越会集中权豪手中,甚至包括了百姓本身,利用土地进行强人身依附,不是什么稀奇事。
权豪挟地自重、挟民自重,就愈发张狂,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而地方官,就越要纵容权豪。
朝廷一旦强令权豪还田,之前跟着朝廷一起朘剥百姓的权豪,就会利用手中人身依附的百姓,进行反抗,武装抗税,一地鸡毛。
仅仅是税赋吗?徭役、剿匪、修桥补路、学舍等等,地方所有一切活动,朝廷的一切政令,都陷于这种困境之中,却毫无办法。
这就是张居正反复提到的新政、权力都是自上而下,同样也是自下而上的。
“继续廷议吧。”张居正也没给出具体的办法。
廷议之后,张居正仍然是满面的愁容,他想到了一个办法,而且这法子,是有效的。
就是不知道皇帝陛下肯不肯了,这个事儿一旦干出来,那挨骂的不仅仅是张居正了,还有小皇帝也会跟着一起挨骂。
“先生有话直说。”朱翊钧看着张居正一脸便秘的模样,甚至考虑让陈实功带着三品一条枪过来给张菊正开个大眼,有话就说,吞吞吐吐。
张居正摸出了一本奏疏,递给了张宏,俯首说道:“陛下,臣有本启奏。”
“先生似乎违规了。”朱翊钧拿着奏疏,没打开看,张居正绕开了内阁,绕开了司礼监,把奏疏直接呈送到了小皇帝面前,说明这件事兹事体大。
张居正俯首说道:“非常功非常事。”
朱翊钧平静的看完了张居正的奏疏,极为平和的合上奏疏,将奏本递了回去说道:“先生,这个骂名先生担不起,还是朕来担吧。朕年纪还小,下手没有轻重,到时候闹得凶了,闹得厉害了,朕就低个头,认个错,写本罪己札记,去太庙前一读,大家都当无事发生好了。”
“陛下,怎能有错。”张居正握着奏疏说道:“臣子让君上陷于恶名之中,就是最大的不恭顺。”
朱翊钧则摇头说道:“先生,为何不能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事,去换大明再起呢?罪己诏不就是用在这些地方,用在哪些地方?再说了,万方罪朕,还是朕罪万方还不一定,朕这本罪己札记,念不念还是另外一回事儿。”
张居正一脸为难的说道:“陛下。”
“先生。”朱翊钧则满是温和的说道。
朱翊钧继续说道:“这道奏疏你不能上,你上了就坐实傅应祯的指控,就坐实了僭越的罪名,葛树礼、张四维、万士和、傅应祯都在等着这一天,等着先生坐实僭越皇权的这一天,追随先生的那些门生,也会离先生而去,然后借着朕这杆大旗,将先生打翻在地,踩在泥土里,狠狠的践踏。”
“先生提拔的门生、先生所行的新政,都会随着先生的离去,烟消云散,人亡政息。”
“忍将夙愿,付与东流?”
张居正发现,以后不能再把陛下当个小孩子看待了,甘罗十二岁为相,岳云十二岁征战沙场,陛下说过,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
“朕来下旨吧。”朱翊钧看着张居正不说话,还以为他答应了准备做决策。
张居正仍然不肯说道:“还是臣来上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