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外头大雨哗哗落下的声音,庭前的海棠花树正随风摇摆。徐衍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见长宜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他看到她露出的一截手腕上,带了一对白玉镯子。
她肌肤细腻白嫩,手腕却纤细极了,能看到微微凸出的腕骨。
不知道为何,徐衍觉得长宜的情绪有些低落。
他倒是有所耳闻过傅家的家事,这也是多年来傅仲儒还只是个正五品的府同知的原因。
自古以来,‘私德不修’都是大忌,朝堂上不知多少言官盯着一举一动,哪怕是细微的小事也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徐衍皱了皱眉,说道:“字练的如何了?”
他问的突然,长宜抬头看向徐衍,见他也在望着她,他的眉弓生的高,故而眼窝深邃,看着人的时候尤显得深情。
长宜微微垂下眼眸道:“写的不怎么好,还是软绵绵的,倒白费了叔父的字帖。”
沈家和傅家都是书香门第,不止男子要入学读书,就是女子也要通蒙。年幼的时候母亲曾为她请过两个女先生,只是她自幼在写字读书上就没有什么天赋,刚开始临摹大字便罢了,后来改写小字,总会被母亲批一顿,说她不用心。
倒不是她不用心,实在是那蝇头小字不太好写。
她这些日子每日都会抽出一个时辰的练字时间,早就练完了字帖,但还是写的不如意。
徐衍却道:“写的是个怎样的不好,不如拿来给我瞧瞧。”
长宜没想到徐衍会这么说,这倒好似从前先生检查她的功课一般,但看到徐衍一副悠闲的模样,外面还下着雨,想着他可能是没什么事可做,便让丫头回去拿了这些日子她练的字过来。
长宜递给徐衍练过字的澄心纸,赧然的道:“还望叔父轻点责骂。”
她把他的字帖临摹成这样,希望不要生气才好。
徐衍从长宜手中接过澄心纸,翻开看了几页,眉头都不由拧了起来,沉默了片刻才道:“……笔力是有点软,形散了些,倒也没有太差。”
长宜抿了抿嘴唇。
徐衍指着‘永’字道:“这个写的还不错。”说完又多看了几张,好似还想再找出几个能看的过眼的字来。
直到翻完厚厚一摞澄心纸,长宜听到徐衍忍不住轻叹了口气。“我回去再写两本字帖送过来,你还是先把大字练好,再练习小字吧。”
长宜已经红透了脸颊,接过徐衍递过来的澄心纸,福了福身子道:“多谢叔父指教。”
她亲自倒了一盏茶端给徐衍,徐衍接过来喝了两口,在手心里握了一会。这时外头的雨已经停了,乌云散尽,天空也晴朗了起来,他放下茶盅,起身道:“我还有些事要办,等你父亲清醒了就告诉他我先走了……字帖等晚些时候我再让人送过来。”
长宜把徐衍送回门外,看到青帷马车拐出胡同才回了花厅。
冯管事刚带着人喂了傅仲儒醒酒汤,长宜进来,看到傅仲儒躺在靠窗的罗汉床上,似乎已经有些清醒了,摸着额头回忆了半天,从床上坐起来道:“行之呢?快快快,快扶我过去花厅。”
长宜不知道说父亲什么好,上前扶住他道:“徐叔父已经走了,父亲也真是的,怎么就把自个喝醉了。”
幸好没做出什么反常的举动,不然真是丢死了人。
傅仲儒也一脸的懊悔,他想着不过喝上几杯,倒也出不了洋相,谁知那竹叶青下肚,没一会就有些飘飘然了。他现在头还有些痛。
长宜张罗了半天,也有些疲累,让人扶着傅仲儒回了前院书房,自个儿也回了东偏院,明日是十五,她还要去城外的观音寺进香。
长宜趴在窗前写了一会佛经,蓦地想起徐衍的话来,捂着热辣辣的脸颊望了一会窗外,冷静了片刻,心想着自己定要把字练好才是。
徐衍说,还会派人送字帖过来……
那她就安心等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