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花厅的时候,丫头们已经上了茶出来了,长宜一眼认出坐在黄花梨木圈椅上的郑太太,而坐在她身旁的郑媛斋穿了一件湘红色折枝桃花纹缂丝圆领袍,戴着明晃晃的金项圈,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
郑媛斋不像她的母亲那般沉得住气,一双眼睛四下里张望,好似在找什么人。
长宜跟着梁氏进了花厅,郑太太和郑媛斋齐齐转过头来,看到梁氏身后的长宜,那一瞬,母女两个脸色都不免僵硬了一下。
梁氏上前和郑太太寒暄,郑太太才笑了笑,脸色恢复了正常,目光落在长宜的身上,梁氏就道:“这是我外甥女长宜,听说你们是认识的。”
“倒真是巧了,不曾想傅三姑娘和你们家有亲戚。”等梁氏坐下,郑太太才道:“傅三姑娘年纪轻轻,却做得一手好绣活,真真是叫人开了眼界,回去我还跟媛姐儿说,再见着傅三姑娘一定要讨教讨教。”
梁氏自是知道长宜的女红,她这个外甥女旁的不说,打小就比同龄的女孩子沉稳,初学针线的时候不用督促也能一连坐上三四个时辰,就连绣娘也忍不住称赞。
梁氏笑了笑,只是道:“媛姐儿的女红也很好。”
郑太太却接过话说:“到底还是差了傅三姑娘一截。”
她这话说的有深意,梁氏不知,长宜还能不知。
说起来那日倒也是徐家大太太的不是,三太太在徐太夫人面前称赞侄女的绣活做得好,徐家大太太却把她推了出去,结结实实的得罪了郑家。
长宜当时还以为是大太太和三太太斗法,后来她听二祖母和几位伯母的话音,倒好像是郑太太有意与徐家长房再结亲。
如此看来,倒是一点不假,她是妨碍了人家的姻缘,也难怪被人记恨。
一直坐着没有说话的郑媛斋却突然看向长宜道:“傅姐姐,媛斋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回去后我就想找姐姐讨教了,却听傅老夫人说姐姐已经回了保定府。”
长宜在大兴一直过完正月十五才回去了,她虽甚少出门,但也没听说有人找她,何况以两人结下的梁子,郑媛斋能再找她讨教才是见了鬼了。
长宜亦只是笑笑:“妹妹谦虚了,我不过占着比妹妹大几岁多做了几年针线罢了,我在妹妹这个年纪,绣活又哪里比得上妹妹。”
郑媛斋望着满脸笑意的长宜,不由想起在徐家那日,所有人都夸赞傅长宜女红精妙,而原本该受称赞的她却站在旁边像个陪衬,就恼得厉害。
那日傅长宜就是这样的笑,还说什么‘谬赞’了之类的话,看起来虚伪极了,她恨不得上去给她两巴掌。
郑媛斋咬了咬牙,面上却带着无害的笑意:“是姐姐谦逊,媛斋还想劳姐姐替我绣两个荷包呢,以姐姐的活计,想来也费不了多长时间,姐姐不会推拒吧。”
长宜这才算是知道了得罪人的后果,而且还是那种死缠烂打的,只是她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性子,叫人逼得没法,难不成还不兴她反驳一次的。
长宜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郑媛斋:“妹妹的绣活才是绝妙,姐姐就不献丑了。”
郑媛斋没想到长宜会一口回绝她,一时竟找不出话来,脸色变了几许。郑太太也察觉到傅长宜不是个好拿捏的,以女儿的道行根本不是对手,端起茶盅喝了两口,嗔怪道:“傅三姑娘哪里像你无所事事的,你就不要再劳烦人家了。”
梁氏自幼生活在京城,早就练得八面玲珑,一双眼睛又怎会看不透这里面的猫腻,她本就不喜欢和郑夫人打交道,这回欺负人还欺负到她家里来了。
何况天天盯着人家大门出入的,又能是什么正经人家。
梁氏就道:“郑太太不知道,我这个外甥女倒也不是怕劳累,她如今要打理府上的中馈,还是抽空才来参加她表兄的婚礼,实在是忙得抽不出时间。若是媛斋想要荷包,我府上的绣娘倒是可以,她之前就是教过长宜的,比长宜的绣活更要精妙。”
闻言,郑太太的脸色僵了僵,以前她公婆在的时候,甭说正四品官员的夫人,就是侍郎夫人看到她也得笑脸相迎,媛姐儿顶着礼部尚书嫡孙女的名头,那些官家小姐哪个不围上来,如今不过为了一个小小的荷包,梁氏竟然对她们冷嘲热讽。
难不成他们郑家还稀的一个荷包不成,若搁在以往,她早走了,可今儿过来倒也不是真争吵这个的,想见的人还没有见到呢。
郑太太想了想,还是决定忍下这口气,笑了笑道:“倒是不必了,刚才只顾得说别的,倒是忘了正经事,我瞧着府上布置的着实不错,想着来跟夫人取取经的。”
郑太太膝下有一子一女,长子也到了婚嫁的年纪,前年和鸿胪寺少卿之女定下了亲事,婚期就在下个月。
梁氏是知道的,但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取经是假,见人是真,不过两家到底是近邻,郑大人和沈褚又在官场上打交道,不好两家的关系弄的太僵硬了,她点了点头道:“那我带着太太逛逛吧,正好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