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桐一身男仆打扮站在裴明奕身前，盯着他左脚，捂唇轻泣。
裴明奕不紧不慢呷了口茶，“那几贴药可还好用？”
闻言，她越发止不住眼里的泪，“阿奕，我没想到你还记得。”
话没说完，只听他重重放下茶盏，“本王不但记得，还记得清清楚楚。”
周静桐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见她要往自己怀里倒，裴明奕撑着桌子躲开，周静桐扑了个空，直愣愣抬眸撞进他深邃的目光里，颤声道，“阿奕，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可我···”
“自嫁到东宫，再没人真心对过我。”
这是她第一次承认自己过得不好，像个战败者，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
裴明奕满心满脑还都是刚刚苏晚吟说的那些话，本就心烦，见周静桐这副眼泪比话多的样子更没几分耐心。
“你的好与不好，不必说与本王听。”
“给你找药是因本王曾经用母后的名义向你许下承诺，此生只要有一口气在必定会做到。”
“希望你清楚，本王只是为全母后声誉，并无其他。”
他慢慢抬起眼皮，看着周静桐柔若无骨，梨花带雨的模样，突然发觉已想不起曾经与她在一块儿的欢乐时光。
又或者，在她身上他其实也没真正快乐过。
周静桐父亲资质一般，又爱耍滑头，早年拜入祖父门下，但祖父不止一次提醒过他，为官要先做人，人做不端正，官也不是个好官。
在祖父庇佑下周家也算安稳，但周静桐父亲一心想往上爬，刻意让她接近裴明奕。
她做得每件事，说得每句话，都带着帮周家更进一步的目的。
因而，她在裴明奕身边总是愁眉不展、惊惧不安，利用他的关心，引导他想办法为周家解决麻烦。
这一点他很早就想到了，但那时觉得无所谓，因为周静桐发誓要嫁给他，将来总归是一家人，帮一帮没什么不好的。
可直到他摔断脚，宋家又出了事，她转身就投进太子怀抱，这比任何人的嘲讽轻视都更让他难接受。
甚至让他一度以为是自己瘸了腿才被抛弃。
现在又哭着说自己过得不好，难不成她选择错了，也想让他一并担个后果？
听裴明奕把话说得这么绝，周静桐当即瞳孔发颤，“阿奕，你是因为苏小姐才对我这么狠心吗？”
裴明奕下意识想反驳，蓦地想起苏晚吟，哪怕听了多狠的话都忍着，从不会在自己面前哭闹，和周静桐一点儿都不一样。
见他沉默，周静桐心如刀绞，恨得牙痒痒却不敢表露，只抹掉眼泪，“我来是告诉你，太子下了令，不消片刻就会有重兵包围此处，你快走！”
裴明奕斜睨她一眼，冷漠的神色让她不禁颤了一下，“你冒险来给本王通风报信？”
“我只是恰巧听到，你隐瞒行程却又忽然出现在此，太子正好抓住这个机会，他不会手下留情的。你带着人吗？”
她一脸焦急得询问，“我方才进来只看见徐护卫他们几个，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她越是着急，裴明奕越是不动神色。
“阿奕！我冒险出来就是为了你能平安！不管我们之间有多少误会，这次你听我的好不好？”她说着说着又泪如雨下，就差跪下来了。
曾经别说她落泪，就是皱个眉，他都二话不说满足她任何要求。
而现在，那深邃的桃花眼没有半点柔情，紧紧盯着她，在她还在猜测他是不是有后招时，裴明奕淡淡道，“本王还没问你，太子又是如何知道我在此处的？”
周静桐哭声一弱，心头似被鼓槌重重敲打了一下，嗡嗡声充斥着五脏六腑，一时间难以思考。
她咬了咬下唇，满脸茫然无助，“我、我不知道，我听到他要对你动手就立刻想办法出宫找你。我···”
“本王再问你。”裴明奕单手撑膝，冷冷截断她的话，“太子既是密谋，怎会轻而易举被你听见？就算他是真的没有防备你，那你告诉本王，他安排了谁带人刺杀本王？”
“带多少人出来？走的什么路线？”
“假使本王逃离，他又如何制止本王放信号联络锦衣卫？”
一连好几个问题逼得周静桐连呼吸都停滞了，她惊愕地看着裴明奕，嘴巴动了好几下，勉强说了几个字，“我、我不知道。”
“一听到你有危险，我满心都是你，根本听不见别的。”
裴明奕眯眼，“你能耐心等到他说出本王的具体位置，关于刺杀部署却一个字都没听见？”
周静桐听到这，终于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阿奕，你怀疑我？”
好像虔诚的信徒突然崩塌了信仰，她险些喘不过气来，绝望地闭了闭眼，泪水无声从脸颊滚落。
在裴明奕注视下，她撕心裂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