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时安一早就来了苏府。
林氏给程时安最大的颜面就是没见他,也不让婢子像往常一般好吃好喝伺候,就让他干巴巴在院子里等。
对他而言,这么下面子的事比当众骂他还难受。
苏晚吟的窗户开着,程时安见她妆发未梳,只披着件天青色薄衫俯首在案前写字,斟酌时用下颚抵着笔杆发呆,落笔时又认真得像个刚上学堂的孩子。
程时安忽觉周遭动静都消失了。
苏晚吟还是屁点大的小孩时见到他就学着大人的样子说话行礼,分明无趣的很,可那脆生生的模样总让他禁不住多看几眼。
他就是随手捡一朵地上的残花给她,都能从她眼里看到满足和期待。
就是这么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子,突然间看他的眼神就没了光,敢和他叫嚣退婚,宁愿下车也不肯说一句软话。
那晚她血淋淋滚下草坡,明明最该躲进他怀里,却抓着别人的衣服跟着别人走,还说不要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充满不耐烦,与他多相处一刻都成了相互恶心。
程时安前一秒还在怨她作,怨她报复自己。现在突然发现心口像破了个洞,刺骨冷风刮得他浑身疼。
“如烟,信封熏好了吗?待会儿你亲自送去晋王府。”
苏晚吟青葱般的手指在日头下泛着暖光。
无论是话,还是手指,都让程时安不能接受,“你与他写信做什么!”
苏晚吟拢了拢衣裳,淡淡瞥过来,“父亲让我求求情,希望晋王在柳氏户籍上放他一马。”
“他竟让你给晋王写信?”程时安横眉倒竖,一副替她委屈生气的表情。
看得苏晚吟嘲弄一笑,“苏府在程公子心里脏的很,您还来做什么。”
程时安拦下如烟,苏晟有事不求程家,让苏晚吟向晋王求情算怎么一回事。
他盯着那封信,像对待血海仇敌似的,“你不用委屈自己,我和祖父说一声,能保苏将军无碍。”
岂料苏晚吟轻描淡写回他,“我并不觉得委屈。”
程时安目光如炬,带着薄怒,“今日一早我已命人给晋王府送了谢礼,感激他救了你。往后,你别再和他来往。”
“这次的事是我不对。”程时安明显咬着牙,“往日那些···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从今往后我们还和从前一样。”
他倒先把自己说出了几分期待。
也许如妈说的对,苏晚吟的做作和矫情,只是为了让他多关注她一些。
姑娘家长大了,他作为夫君不能太冷淡。
想到这,他忍不住又看了两眼苏晚吟的手指,想起她在晋王怀里乖巧的模样,突然有了冲动。
苏晚吟却好似听了什么笑话,“难得程公子肯给我低头,我若不答应,岂不是不识抬举。”
程时安有些心猿意马,没听出她在反讽,好脾气道,“往后我会多抽时间陪你,你想去哪儿也可跟我提。”
这就是他的道歉和内疚?
可真不值钱。
苏晚吟关上窗,清冷的声线传到他耳里就有些闷,“那日我说的已经很清楚。我与你不会再有从前和往后。”
“这婚你退或者不退,结果都一样。”
程时安看着紧闭窗户,心情如走了趟九曲十八弯,最后跌落谷底,生出一丝恐慌。
他已经低了头,认了错,也给了承诺,她还闹什么?
难道真想和他退婚?
因为···晋王吗?
程时安不可能再低头了,他愤然走出银晖园时撞倒洒扫的婢女,废弃物撒了一地。
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偶占据了他的视线,虽然边角磨得发黑,但整体保存很好。
这是他送苏晚吟的那个小娃娃,她一向视若珍宝。
“是不是弄错了,这怎么能扔。”程时安弯腰捡起来,拍了拍上头的灰。
婢女虽然害怕,但回答很坚定,“没有错。如烟姑娘从大小姐房间收拾的,大小姐吩咐全都扔了。”
程时安几乎要把木偶捏碎,“扔远些!免得后悔!”
他怒气冲冲出了二门,一转弯,怀间撞进来个香香软软的小女孩。
她穿一身碧青色裙衫,像荷塘莲叶般清新。因见着生人,大大的眼睛里有些谨慎。
苏照意只看了一眼,这公子朗目星眉,挺拔如竹,一身贵气让她心像花儿似的绽放了。
只一眼,便红着脸垂眸,娇滴滴道,“对不起。”
这模样无端让程时安想起幼年的苏晚吟,他不觉放轻声音,“我走的太快,冲撞了···”
他看向苏晚吟身后的侍婢。
采莲恭敬行礼,“回程公子,这是二小姐苏照意。”
原来是苏晟和那外室生的孩子。
“哦,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