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幼薇没揪到曹湛的耳朵,气得直跺脚,曹湛远远地哄她:“别急别急,当心气血冲脑,脸皮涨红,就不好看啦!”
卢幼薇果然消停下来,使劲儿给自己做深呼吸压制怒火,还拿柔嫩的小手轻轻贴自己的脸颊,看是否已经涨红了。
郑苑霖将那“小公子”揽入怀中,轻轻地问她还好吗,“小公子”摇着头,冲郑苑霖柔柔一笑。
梁雨川叫李二莲过来,为她介绍道:“还记得吗,当年我们还在县里的宏德书院念书,你送李宗延求学第一次来书院,被人为难时,他给你解过围。”
久远的记忆被搜寻出来,李二莲惊讶道:“啊,是了是了,我说怎么这么耳熟。”
梁雨川:“我们的母亲是闺中好友,我和他自幼相识,情同亲兄弟,在京城这四年里,多亏他照顾。”
郑苑霖折扇慢摇,对李二莲说:“你们成婚我本该去讨杯喜酒,只是这几月正好领了翰林院的差事,一直在楚地采集民谣民赋,公务纠缠,未能脱身。”
李二莲:“自然是工作要紧,我理解的。”
与当年那个浑身散发冷清气质的十岁出头的郑苑霖相比,现在这郑探花更给人一种遥遥不可触碰的孤高之感,即使是说着抱歉的话,也如冰霜雨雪,距离感颇强。
可他的孤高冷清,却在碰到身边那“小公子”的时候,瞬间冰消雪融,温暖如朝晖日光。想来这位女扮男装的姑娘于他而言很是特殊,看样子,定又是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
几人坐回垫子上,梁雨川问郑苑霖:“这次回京来,就不会再出外差了吧?”
郑苑霖:“嗯,可能要有些调动,科考前后我们这一届的三甲、两榜进士会重新安置官位。父亲说想给我争取言官的位置,现在尚不确定是会联络到给事中还是督察院衙门里。”
梁雨川问:“你想去哪儿?”
郑苑霖眉宇间浮现忧愁,正要回答,那边曹湛哄好了妻子凑过来说:“先别急着聊这个,你们怎么能把重要的事撂到一边不管呢?”
他说的重要的事,便是那“小公子”的来历和姓名,郑苑霖能带人参加朋友间的聚会,就证明这姑娘对他来说很是重要,说不定将来会成为“郑夫人”,当
然应该被郑重地介绍一番。
郑苑霖与那姑娘对视一眼,温柔一笑,转头对李二莲说:“她叫阿姝,不太爱说话,劳烦弟妹帮我照顾她。”
李二莲自然欣然答应,拉着阿姝的手与卢幼薇去了另一边,去说她们女人家的悄悄话。心底却想:这般护着,仿佛生怕她受一点委屈,看来是极喜欢这阿姝的了。
看着阿姝与好友的内人们相处融洽,郑苑霖才放心地收回了目光,对面前的两人讲起了阿姝的来历。
阿姝姓姚,鄂州书香门第出身,长到十一二岁时父亲死于海外求学途中,独留孤女寡母相依为命,因为母亲不善持家,没多久家业便败落了,看着家中米缸日益见底,姚母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只得带着女儿返回娘家求助。
姚母的娘家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养得起一个却养不起第二个,阿姝虽年幼,却十分懂事乖巧,她拜别了母亲独自离去,投奔了舅舅给找的一家戏班,磕了头拜了师父,学了一手叫闺门旦的稀罕本事。
自古想要成名成角,都要靠三分运气七分努力,唯独这闺门旦,二十年才出一个,那叫物以稀为贵,但
凡出师便能上台,只要上台便能火遍戏曲界。后来阿姝唱出了名,在楚地一带风头无两,日日戏约不断。
只是再大的名声、再露脸的角儿,也无非是个唱戏的罢了,在世人的眼中,总归也只是个挨闲的玩意儿。
郑苑霖第一次遇见阿姝,便是在他刚当上探花的那一年,皇榜出世,举国同庆,朱红的戏台上,阿姝一袭玫粉戏服,水袖轻舞,哦呀娉婷,沉醉了多少风流才子的心。
自那以后,郑苑霖常去听戏,他喜欢上了戏台上的世界,亦喜欢上了戏台上的人,但是那时,他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他,两人台上台下戏里戏外,不过回眸擦肩的缘分,郑苑霖的喜欢,只可称之为寻常的爱美之心。
直到那一日夕阳晚照,有纨绔扰乱戏院,强抢了阿姝去了京城最有名的勾栏瓦舍窃玉坊,要她给一群狐朋狗友唱淫词烂调助兴。郑苑霖按时而来却没听上戏,得知这般当街强抢的行径,一时胸中郁愤,便来了出从天而降、英雄救美。
纨绔家中有些势力,郑苑霖夺走了阿姝,就相当于阿姝得罪了纨绔,若无人关照早晚要被那纨绔报复,
郑苑霖好人做到底,便做了那个“关照之人”,但凡他有空,便来接阿姝上下戏,有时候阿姝唱的晚了,郑苑霖便做那护花使者,一路趁夜送阿姝回家。
两人这一来二去,逐渐互生好感,到了现在,已然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终身暗许、非君不嫁、非卿不娶了。
老套的故事之所以老套,就是因为人们对它百听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