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玉环十分贵重,如无必要,它们只会被放在家中最保险、最稳妥的地方,轻易不能挪动。李二莲这次将它们带到这祁门关来,原是预备还给梁雨川的。
但凡让她发现梁雨川移情别恋,或是没有了当初那般情投意合、相许终身的意头,李二莲都会不纠缠、不留恋地主动结束这段娃娃亲,双手奉还这对定亲之物,绝不让任何一方为难。
还好,梁雨川没让她失望。
李二莲柔软的指腹摩挲两只凤凰玉环,再次回想起梁雨川临走时跟她说的话:
“你若同意,我这便让梁千总回杨李村提亲,今年年底我就要将你娶进我梁家的家门!”
这般的信誓旦旦,这般的少年意气,真叫人无法拒绝。
可是头脑热度退去后,拥有成年人思维的李二莲却不能与他一起冲动行事。
“想什么呢?我才几岁呀,你现在娶我,怕不是娶了个媳妇,而是领养了个闺女。”
“这有什么,”梁雨川说:“你二姐不也是十三四嫁的人吗?怎么,你怕嫁过来受婆家刁难?放心,你我成亲后就会搬出梁千总的家,咱们自立门户,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公婆那边嘛…过年过节拜访一下也就够了,平时见不着面,自然也就没那么多是非麻烦。”
李二莲敲打他的脑袋:“你这人…”
没法子说他什么,梁雨川自幼的经历使他到现在都不能放下对梁石恪的芥蒂,再加上梁秦氏的为人实在让他亲近不起来,是以他说出这样忤逆不孝的话来,李二莲除了一点点不赞同,余下的便都是对梁雨川的心疼了。
“反正,我说不嫁就是不嫁,话题到此为止,不许你再惦记!”
梁雨川:“我哪用得着惦记,你早晚都得是我的人呐。”
后来梁雨川告诉她,其实让两人年底成亲这事儿是梁石恪提出来的。梁石恪是过来人,他觉得若两人再这么两地分离下去,早晚要再生出嫌隙,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成亲是最好的办法。
嫌隙什么的,李二莲倒是不怕,主要是梁雨川不在,总有那么些狂蜂浪蝶往李二莲这朵庭院之花上乱扑,搞的她快连门都不敢出了。可是这点她又不好跟梁雨川说,怕他知道后一时气愤,会不顾一切地赶回村去,将杨黑虎、靳晏明之流通通教训一遍。
好在梁雨川并没有强迫于她,反而顺着她、由着她,给两人出了个折中的主意:
“干脆咱们先办一场订婚宴,将十里八村的人都请过来,搞得隆重一点,让大家伙心里都有个数,你李尔莲从此便是我梁家的准儿媳妇了,这样既能跟梁千总交代,又能让我放下心,省的总梦到你跟别人跑了。”
暂且不论梁雨川做这种稀奇古怪、毫无根据的梦有多么让人气愤,李二莲没想到的是这一场她与梁雨川
随口定下的订婚宴,在举办的时候竟真的如梁雨川所希望的那般隆重,不止请了杨李村众多村民,还请来了祁门关军中的几位与梁石恪交好的同僚、上司。他们亲眼见证了两名小辈的姻缘,并送上了诚挚而直率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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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祁门关西营。
哔啵的燃烧声中,由远及近走来几个刚换岗的大兵。
他们放肆地说着笑着,还没看到营帐就开始解起了腰带、帽盔。
“嘿,梁雨川,坐那儿发什么呆呢?”
“哈哈,这还用问啊,舍不得小媳妇了呗!”
众人一阵哄笑,一个个儿坐到梁雨川身边,从怀里掏出各种吃食。
“几时回来的?吃饭了没?”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年轻人拎着一包花生米问道。“今晚又是焖面,干巴巴地下不去嘴,我看那帮废物伙头兵是不想干了。”
“这是什么?”旁边那个微胖的大兵将头凑近了梁雨川身前的瓦罐,因为离得不算近,所以没闻出里面的辣味,只吸了满鼻子的牛油、香料的味道。
“嗯!”他指着那瓦罐冲大家道:“好香,是肉汤!”
众人一听有肉,立马凑上前来,一个个儿地恨不得把脑袋塞进瓦罐里去。
络腮胡子用勺子捞了一把,皱眉道:“什么也没有啊,”他戳了下梁雨川的胳膊:“吃独食,不够意思啊。”
另外几个纷纷嚷嚷:“还是不是兄弟了?”
梁雨川叹气道:“吃什么独食啊,我这还饿着肚子呢。”他自回营就一直盯着这罐汤底纠结,始终舍不得难为自己的胃,所以到现在还没吃晚饭。
“那肉呢?”
“没肉,这个叫火锅,牛油煮的,烧开了涮菜涮肉使的。”
“原来就是个汤底啊,听这意思,不就是涮羊肉嘛
,怎么叫它火锅?”
“甭管是啥,有总比没有好,牛油煮的呢,好歹有点肉味。”
大家一致觉得这人说的十分有道理,立刻开始搬石头搭灶,将瓦罐放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