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歌唱晚,舞乐飘渺,有伶人精容盛装呕呀于缓缓游荡的画舫之上,亦有舞者翩翩欲飞于窗棱大开的阁楼之中。
夜幕下,华灯里,渭水河漆黑闪亮,倒映出渭城人的寻欢作乐,水影人影交相呼应,仿若水底之中,亦有一座十里灯场,每到夜里,便上演无声的喧嚣与奢靡。
真没想到,古代的娱乐一条街竟比现代的商业街更加开放热闹。
李二莲和于长城怀里各捧一堆零食小吃,走一步嗑三下,无形中拉慢了众人的速度。
张小公子不时拿不耐烦的目光射向李二莲,李二莲却根本无心鸟他,光是这岸上街道中的花灯盛景便已然让她目不暇接,哪里可能分出闲暇给这位初初认识的蒙头盖脸的张小公子呢?
没错,张小公子为了不让渭城中人认出他来,特地
找了一把带着白色围帘的露顶斗笠,从马车上下来后就一直戴着。若不是他身着男款衣饰,就他那细弱的少年人身段,难免不会招来几个登徒浪子,误以为这是哪位倾国倾城的富家小姐,要上来掀帘打趣,一睹芳容。
“十里灯场最有名的是大润楼的松枝熏肉和抱襟轩的赤胆狮子头,两位想品尝哪一种?”张小公子道。
路上,他已与梁雨川互相介绍了名字,这位张小公子单名唤寓,因还未及冠,所以尚未取字。
梁雨川很客气地说:“客随主便,张公子做主便是。”
“那就抱襟轩吧。”
张寓说完,李二莲便噘起了嘴,那“赤胆狮子头”听起来血淋淋怪吓人的,有甚好吃?不过她顾忌着梁雨川没有将自己的意见说出来,怕这次她再多嘴提要求会惹得梁雨川更加不高兴,毕竟这一路上她已受够了梁雨川对她的冷漠以待了。
结果刚踏进抱襟轩的大门,李二莲的意见就来了个
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这抱襟轩想来是个酸溜溜的文人开设的,人家大门口两边都是立牌子将招牌菜都写在上面揽客用,它却掀了两片儿地砖,细细密密地植了两拢细竹。
那竹子本是南方之物,北方土壤干燥、天气多寒,就算种活了,那也只能落得个病残模样。就像这两拢似的,枯黄脆弱,风一吹就落,手一碰就折,纯粹只是附庸风雅,毫不实用。
大门里与竹相对的,是两架长相茂盛的建兰,因时节不到未见花苞,只看那根根直树微微如美人弯腰的绿叶,也觉十分喜人。
再往前看,便是一道镂雕屏风,上面洋洋洒洒用草书刻了一副慷慨激昂的词阙,至于内容是什么,李二莲表示,她只能从笔锋走势上看出慷慨激昂,其他的,呵呵,别忘了她现在连繁体字还认不全呢,更别说去辨认这一笔到底的狂草了。
屏风后面,左右两边,便是直上二楼的楼梯,两道楼梯两边还从屋顶垂挂下两条金字对联,上书“抱襟
两扇埋忠骨”,下言“持刀一刃羞英豪”。
光看这副对联,却又颇具金戈之气,难道这抱襟轩的主人文武兼修,既有文人雅客的风骚,又有武将侠者的豪情?
梁雨川见之不由赞上一声,他本就有投军报国的梦想,自然对于同有此意的人或物很是亲切,便问张寓:
“这抱襟轩的主人曾在军中效力吗?”
张寓却不甚在意,回道:“只是个穷酸秀才而已,听说会得几手三脚猫的功夫,估计连阿图、阿北都打不过。”阿图、阿北便是他身边形影不离的两个仆从,也是张太爷从小为他选的贴身保镖。
李二莲咧了咧嘴角,心想能在这十里灯场开这么个有名的食肆的人,也能被说穷酸?这张小公子八成是从小锦衣玉食惯了,对什么都看不上眼吧。
几人上得二楼,李二莲才知道什么叫开了眼界,一楼内堂她没看见,但从这二楼的装修中也能窥见一斑。
只见这里整体以清新素雅为主,却又不失金银玉器的点缀。各种古玩字画、名家提笔,与五颜六色的玉雕、宝石相辅相成。因其精巧的安排设计,既不会让这抱襟轩显得枯燥无趣,又不会太过富丽俗气,可见主人家是用了心的。
坐到靠窗的位子上时,李二莲随手从架子里拿出一本《临渭诗集》出来,不由问道:“这里是书店吧?哪里有半点食肆的感觉?”
张寓笑了一笑,说道:“那秀才贪嘴,读书之余就喜欢个吃,抱襟轩如此设置,一开始的目的只是满足秀才的口舌之欲而已。”他忽地又嗤笑道:“若不是因为读书时不专心,总想着吃吃喝喝,估计他早就考了状元了。”
李二莲问:“哦?主人家还是个吃货?那岂不跟我志同道合?就不知他家的食物味道是否能配得上在外的名气啊?”
张寓抬手打了个响指,便有店里小厮拿了两册小本过来,分别交到张寓和梁雨川的手里。
李二莲伸脖子看去,见原来是菜单,上面松松散散地写了几个菜名,整本里数来数去,不超过十道菜品。
“这也太佛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