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二,李仲园套了车,在车上铺了厚厚的棉褥子,让李宗继将李宗延背上车,便连同长工里较为稳重的赵大宝一起去了县衙。
他要状告陈宝境与崔炳拐骗幼子意图不轨。但是他心里也没什么底,因为他拿不出确切的证据证明李宗延曾被陈宝境和崔炳绑架,而且这两人也未曾以此作为要挟勒索他的钱物。
但是他这一状必须要告,他李仲园不能白白让人欺负了,哪怕这场官司最终只以证据不足、判定无罪为结局,那他也要让陈、崔二人乃至整个丰承县都知道,他李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招惹的。
大家都在为这个上午的官司担忧着,唯独屁股朝天的李宗延对于赢得这场官司信心十足,一路上不是在练习梁雨川昨晚帮他调整的话术便是在想象崔、陈二人被官府收押之后的场景,兀自在牛板车上乐得疯魔。
李仲园只要看到他这不懂事的样子便来气,他真的用尽了他能想到的所有办法来教育和管束这个小儿子,但是连方圆百里之内最有名的宏德书院都要将他退除学籍,真不知这孩子要怎么样才能有点长进。
县衙里的状子,一般的小事小情基本就由县丞来处理,没什么大事知县便躲个清闲,不掺和那些鸡零狗碎。
这一次的案子不止涉及拐骗儿童,还牵扯到丰承县中两大商家,尤其崔炳平时与周知县关系打得不错,所以这一次便走了正经流程,出动了衙门全班,好一顿责问姓名籍贯,传唤被告、证人,惊堂木拍过、“威武”喊过,周知县才将事情讲到正题上。
“杨李村村民李仲园,你状告陈家村村民陈宝境、丰承县商户崔炳诱拐你第三子李宗延,可有什么证据?”
周知县长得方脸大耳,浓眉上挑,颇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威势。此时距离李仲园递上状子已过了一个时辰有余,县衙口聚集的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李仲园生
平头一次经历这种场面,还真有些紧张。
“回县老爷的话,我儿李宗延是在县城与陈家村交界的路边茶棚被陈宝境花言巧语拐走的,藏匿地点就在崔炳的庄子里,他庄子里的管事、佃农都有看到我儿,老爷可传唤茶棚老板和庄子管事、佃农上堂问话。”
这几日他除了在家处理生意上的事,便是在游说这些证人为他上堂作证。事情很不理想,那些人都怕得罪崔炳和陈宝境,起初听了他的请求,都是一致地矢口拒绝,是他几经恳求,又送礼又送钱,这些人才答应作证的,可是也只是答应了上了公堂后会将自己所见所闻如实禀告而已。
李仲园满心忐忑,却还是乐观地想着即使这样也够了,等这些人的证词与李宗延所说的被拐经历重合起来,县老爷自会有一个正确的推断,到时候崔、陈二人即使不受些牢狱之苦,至少也要挨上两板子以儆效尤。
不乐观也没办法,李仲园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不论成还是败也只能靠这些证人了。
周知县先询问了茶棚老板,那老板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生意人,见到周知县和一众拿着板子的衙差便有些腿抖,他跪在地上哈着腰道:
“回县老爷的话,其实正月十五那天的事我都记得不大清了,毕竟也是过了七八天了,要是有什么说得不对的地方,还求县老爷原谅。”
周知县一拍惊堂木,吓得那茶棚老板一哆嗦,下方听堂的县丞发话了:“大人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许说没用的!”
“是,是。”茶棚老板的腿更抖了:“十五那天这孩子确实来我茶棚里喝茶来着,”他指着堂下趴在垫子上的李宗延,“他就点了一壶,坐在那儿半天也没蓄水,我看他一个小孩子,兴许没什么钱,便没管他,自让他在茶棚里坐着。后来来了个大人,跟他说了会儿话,这孩子就跟那大人走了。之后的事,小人就不知道了。”
周知县道:“那大人可在这公堂之上,你来辨一辨
。”
茶棚老板便挨个瞅了一遍,似乎不太确定,便又瞅了一遍,说:“回县老爷,好像,这个,小人也不太确定,这茶棚里每日来往的客人太多了,小人实在记不清啊。”
周知县的惊堂木又拍了起来:“再辨!”
李仲园有些急了,给那茶棚老板作起揖来,恳请他再仔细辨辨,李宗延趴在地上费劲地抬起头,指着陈宝境大声道:
“那有什么记不清的,就是这人把我骗走的!”
“放肆!”
周知县既威慑又不紧不慢地吐出这一句,吕县丞立马呵斥道:“不准在公堂上干扰证人,再敢插嘴,先责两板!”
李仲园赶紧给李宗延使眼色,向知县和县丞赔礼道歉。
那茶棚老板继续瞧了一圈儿,还是不能确定,但为了赶紧应付过去,便干脆指着陈宝境道:
“兴许就是他吧,”说完他又发觉了不对,这万一不是陈老板,那他岂不是真把人得罪了,这里外不是人,他干脆一闭眼磕下头去,哭着道:
“青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