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早上下了场雨夹雪,后来雨点渐少,掉下来的雪花凝实起来,正正经经地飘洒了半个小时,结果日头一升,便都化成了水,连扫雪的功夫都省了。
北方的元宵节习惯吃饺子,李大莲和牛晓燕早早起了床包了两大罩帘的素馅饺子。
李二莲喜欢吃汤圆,尤其这一年之内或许也就这一天能正正经经地吃上一顿像样的汤圆,她便十分用心地搓了圆溜溜的果酱馅和芝麻馅的,又切了些糯米面,和枸杞、红枣、花生碎做成酒酿小圆子。还别出心裁地用盐和糖渍了果泡酒里面的水果,放到煮熟的酒酿小圆子里一起吃。
早饭过后,李仲园准备了半车礼物,给李宗延和李二莲都穿上崭新的衣服,自己也好好捯饬了一番,便赶着牛车进了县城。
第二次进入宏德书院,李仲园仍然显得十分拘谨,今日来送年礼和束脩的家长很多,李仲园“大姑娘上
轿头一回”,没想到这一层,来得晚了便只能与一众家长在侧厅里等待,夫子的书僮会按来的顺序叫人,有的会让家长和学生一起进去,有的却只让家长一个人进去。
李宗延从今早醒来开始就一直惴惴不安,进了书院后更是焦躁难当,脑门上不住地冒着细汗。
李二莲问他:“你很热吗?”这侧厅里虽生着炭盆,人也又多又挤,但今早刚化了一场雪,现下正是冷的时候,按理说不应该热成这样。
李宗延拉住她的手恳求道:“你昨天可是答应了三哥的,倘若一会儿爹要打我,你可得帮我拦着点。”
李二莲纳闷:“你是不是年前在书院里闯祸了?”
李宗延:“甭问,记得帮我啊。”
他当然闯祸了,就他那个贪玩的性子,每天至少要在课堂上打一次盹、挨两下手板,其余种种小错自打进入书院上学开始就没断过。
值得庆幸的是,在书院老师和梁雨川的多方面阻止之下,李宗延到底没闯下什么大错,这也是他至今为止没被刘夫子赶出书院的原因。
本以为自己能一直这么吊儿郎当地在书院里混日子,可年前放假前,刘夫子与他的一番谈话,让李宗延瞬间升起了对于自己未来的危机感与些许迷茫。
刘夫子说他不是读书那块料,问他来年还打算继续读书吗。
李宗延回答说这书本就不是他愿意读的,但不读书会惹得家中父亲生气,更会给自己惹来一顿好打,他觉得这书还是得读下去的。
刘夫子又问他明年打算怎么读书,还跟这半年一样吗。
李宗延很无奈又很彷徨地连叹了两次气,说书本枯乏,即使自己像梁雨川这种好学生一样勤学不辍、日夜苦读,那也会心不在焉、不知其意,无非只是浪费时间,竹篮打水罢了。
刘夫子是个好夫子,不止能正确地教导致学勤学的学子,也能明白天分与志向都不在于此的学子的心情与想法。
他先夸了李宗延两句,说李宗延即使没从他这里学到很多,却也在读书的过程中成长了不少,着实是个
聪慧有灵气的学生。还告诉李宗延,希望他能花点时间思考一下自己以后的志向,不论将来是否继续学业,人总不应该在对自己来说没意义的事上蹉跎生命。
于是他又问李宗延可知道自己最喜欢做什么,或是在哪一方面更有天分。
李宗延十分认真地想了,也十分认真地回答了,因为他也希望能从刘夫子这里得到一些启示,好为自己迷茫的未来道路点亮一盏指引明灯。
“我特喜欢玩。”
这个回答,既出人意料又着实在情理之中,但玩哪里算得上正经营生呢?刘夫子说不上什么来了,他得回去好好思考一下,对于李宗延这样的学生,该用哪种教育方法,才能让他愚钝堵塞的脑筋顺畅起来。
这也就是刘夫子,换做随便一个人,都得被李宗延这回答气得血气上涌、暴跳如雷。
谈话过后,李宗延按照刘夫子的建议确实仔细思考了一段时间,只不过让一个不懂事又没长性的九岁孩子考虑未来和志向,这从根本上来说就是荒唐的。
自打腊月二十三放假之后,李宗延的这一段始终没
有结果的思考便很快被过年欢乐的气氛冲散了,直到前日李仲园告诉他要来书院缴纳束脩,李宗延才将这事儿再次想起。
刘夫子一定会跟李仲园说他这半年在书院的表现和学习情况的,到时候他的屁股可就要遭殃了。
李仲园平时不检查李宗延的作业都是因为他自己读书少,就算检查也检查不出什么名头来,他虽也知道李宗延不是个读书的料,但总是相信在书院先生们的管束下这孩子至少能安下心来上好每一堂课、做好每一次作业的,所以才让李宗延有恃无恐地逍遥了半年。
倘若让他知道就算花了那么多钱将李宗延送进来,李宗延仍和在家时没两样,一味地只知玩闹闯祸,以他平日的火爆脾气和一贯对儿女所实行的棍棒教育手段,他一定会把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