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小道上人烟稀少,风轻轻吹旋便带离大片落叶,萧瑟得几近荒凉。
近来悍匪频出,江湖上流传出多起失踪案,惹得人人自危,途经之人无不惶惶疾步,路边茶歇也因此冷淡得很,偌大个茶棚下只坐着一人。
那人竹编帽檐压的很低,看不清相貌。似是赶路赶得口渴,两杯茶水囫囵下肚,也不知品没品出味儿来。
“客官,再添完这一盏茶我们就打算收摊了。”
与寻常茶楼里店小二尖锐的嗓音不同,这是一道很儒雅的声音。
听言那人抬头张望了眼正当半空还未落山的太阳:“这么早就要关张了吗?”
茶歇老板颇为不好意思的道:“现下世道不太平,平日又没什么生意,就想着带妻儿早早归去,省得在这儿陪我风吹日晒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不禁看向不远处桌边坐着的一位年轻妇人,笑意盈盈。妇人怀中抱着个婴儿,咿咿呀呀的伸手要去扯她的头发。
“若是缺少生意,何不去城中经营,而选择在这略显偏僻的山脚小路?”
“这里离瑶山近,想来是可以听到一些江湖趣闻、英雄轶事,我家娘子爱听,生意倒是不打紧,家中还有其他产业,日常开销还是够的。”
那位客人这才细细打量了下眼前这位老板,儒袍加身,虽只是粗布所制,却做工细致,周身一尘不染,妇人和孩子皆是如此,打扮低调但不乏精雅。
客人点点头,放下茶杯正要起身,却身形一顿。
茶歇老板刚准备问怎么了,就被他竖起在唇边的手势堵回:“嘘!”
老板瞄了瞄周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很是不解,学着他的模样把手也抬到唇边,道:“这位小义士,你这样是在做什么?”
正当这时,一柄亮刃劈来,茶歇老板被那名客人拽过去的同时,“叮铃”一响,持刀人的锋头也被打偏。
只听妇人清脆嗓音骂道:“呆子!你是读书读傻了?别人刀都要劈你身上来了还不知道躲!真是气死我了!”
“娘子你别生气,我知道的!”茶歇老板被拎着后领拽来拽去躲避利刃,他挣扎大叫道,“诶?小义士!你快放开我,我娘子被他们包围了!”
显然这群人的目标不是他们,而是妇人怀里的孩子!
那客人踢开几名缠身的黑衣人,摘下竹帽用力掷出,将妇人周身的黑衣人悉数击退,不料却跑了个漏网之鱼,眼见刀锋即落。
茶歇老板急匆匆朝向妇人跑去,歪歪扭扭间竟误打误撞接连避开了几个袭向他的招式。
然而,等他跑过去时,黑衣人刀已落地,人也倒下了,孩子似是受到惊吓哇哇大哭,妇人略显手足无措的哄着,怎么也哄不好,于是便将孩子递给茶歇老板,气道:“你来。”
“喔喔,爹爹抱,不哭不哭啊。”茶歇老板小心接过襁褓,熟练的用额头贴贴,孩子这才止住哭声。
孩子娘见状很是郁闷,她提起一名黑衣人,道:“当着面抢我们的孩子,真是欺人太甚!我今儿倒要看看你们来自哪门哪派!”
说完便将黑衣人五花大绑捆在树干上:“说!”
黑衣人摇头,梗着脖子一声不吱。
“啪!”不知道妇人打哪儿抽出来一根鞭子,抬手就是一鞭,硬是给绑着的黑衣人抽愣住。
“……”同样愣住的还有方才那名客人。
抽完她却也不再接着问那人,而是转向地上痛得来回叫嚷的另一名黑衣人:“你来说!”
“我……”眼见一道皮开肉绽的鞭子又将落下,那人惊恐道,“弦、弦月门,我们是弦月门的。”
一听这句话,最先反应的却是那位茶客,他两步上前,扯下黑衣人的衣袖,果然露出月弯钩印记。
正当他想细问,那人突然瞪圆眼眶,眼中红丝遍布,七窍流血,暴毙而亡,一回头,被绑的黑衣人同样死状惨烈,他们脖颈上都插着一道银镖,当场黑衣人竟无一活口。
那名茶客留下两枚铜板付茶钱,向竹林深处掠入,惊出两道人影,他匆匆追赶而去。
“方才得公子相助方才化解危难,今日这茶钱便给公子削个价吧。”
妇人拾起桌上一枚铜币,向前方掷出。
飞出的铜币以破风之势击中其中一人,而另一枚铜币被妇人拿起吹了吹,清铃微响:“他日有缘再会,公子若有需要相助的地方,尽可提出。”
茶客循着踪迹远去,已看不见了人影,唯余倥偬林间传来回音:“夫人好性情,后会有期!”
“昔日也没见娘子这般热情……”茶歇老板吃味,“娘子莫不是看上方才那位俊俏玉郎了……嘶!疼疼疼……娘子快松开,我知道错了!”
“想些什么有的没的。”妇人放开他的耳朵,话语却是含着笑意,“人家分明就是个小姑娘,你还江湖百晓生呢,我看是一问三不知,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