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宁的唇色一寸一寸变白。
她突然觉得可笑,笑卫宴洲,也笑自己。
所以卫宴洲是告诉她,他先查出来这些,并非是给百姓便利,而是理所应当的利用是吗?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好像从没认识过卫宴洲这个人。
此刻更分不清卫宴洲和李连北,这两个人,究竟哪个要更加可恶一些。
程宁不该来的。
就像卫宴洲说的,她即便知道真相如何,现在也只有作壁上观的资格。
她插不了手,救不了人,也改变不了卫宴洲的想法。
从被掣肘在宫里开始到这一刻,程宁从没有觉得这么生气过。
王喜端着热好的汤进来,还没来的及放下,就听哗啦一声巨响!
程宁居然活生生将那张楠木桌子掀翻了!
菜肴洒落了一地,有些还溅在了她的裙摆上。
“娘娘!”便连春华也吓着了。
卫宴洲却没有特别的反应,嘴角似笑非笑的笑容也没有变过。
他仰看着程宁:“终于生气了?”
“你——”程宁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指着卫宴洲的手指都在发抖。
卫宴洲替她骂完剩下:“我暴政,我不配当皇帝。”
来来回回,程宁骂的不就是这两句。
王喜反应过来了,带着满宫的宫人急急跪下:“陛下息怒!”
“要息怒的不是朕,是你们熹妃娘娘,”卫宴洲寒声:“既然熹妃娘娘嫌日子太好过,你给送回临华宫去,看紧了,明日宫宴再出来。”
言下之意是,不让她有任何插手走私案的可能。
程宁双手拍在桌子上,情绪激动:“不.....能!”
她每说一个字都要咳一声,嗓子极其不舒服。
并且声音几乎辨不出来是她的。
她嗓子若是再糟蹋下去,养多久都未必会好。
卫宴洲更加沉了脸:“还不去!”
这会容不得程宁自己走了,直接由侍卫押了回去。
王喜怕伤着程宁,亲自又跟着去了一趟。
回来的时候看见卫宴洲在一口口啜饮程宁那盅汤。
依旧不好喝,这厨艺,即便再过个十年也未必会进步。
见王喜进来,他斜睨了一眼:“没闹了?”
“娘娘向来冷静,方才大约是气狠了,她也就在陛下面前发发脾气。”
地面已经叫宫人收拾过,擦得锃亮。
王喜劝着:“陛下明明不是做事狠绝的人,烟火一事,也早就安排好了疏散的人,何苦与娘娘将话说绝呢?”
程宁生气是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可这次显然是气狠了。
不然做不出掀翻桌子的事。
两人本就隔阂深重,现如今又将给自己扣上个残暴的帽子,未免心狠了些。
卫宴洲将汤匙搁下,倒没有想象中的怒气:“狗脾气,若是还在军中,怕是早拔刀了。”
那沉香木桌极重,她手腕又受伤了,也敢说掀就掀。
不过他真是许久没见过程宁这副样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娘娘向来紧张百姓,陛下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就吵起来了呢?”王喜苦口婆心。
将自己说的冷心冷清,最后都不好受的,何苦呢?
“她从前远在西北,不涉及党争,身上有军功,说话响,谁都让几分,不会知道前朝纷争多残忍,朕跟她说了也不会理解。”
李氏一族,瓜葛巨大,若不能一击毙命,就总有复生的时候。
没有不牺牲的政治。
王喜自然知道他怎么想的,又叹了口气。
所以在他的立场,理解所有的苦衷,劝谁都不得。
“要气就气着吧,”卫宴洲望向门外依旧一片白芒的雪:“朕不需要理解。”
王喜心底苦涩:真的不需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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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外。
半个时辰前。
傅佑廷刚翻身上马出宫,却有个小太监突然窜出来。
惊了马,马蹄扬的老高,差点就要踩到他。
那小太监也是个胆小的,竟然失去了反应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四周围没有侍卫,只有马厮的看管怒喝:“找死不成?往傅将军马蹄子底下钻?!”
傅佑廷勒停了马,低睨着人。
他心烦意乱,方才被程宁的窝囊样气的半死,现在脾气更不好。
“想死?”
小太监浑身都抖了起来,甚至能听见他牙关打颤的声音。
胆子这么小,横冲直撞做什么?
傅佑廷翻身下马,提着他的胳膊将人拉起来:“吓破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