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雪花的问话,林兰兰陷入了沉默。
她为什么回家?
她不想回的。
但是林钟国强行送她回来的,想到这里,她眼里就带着恨。
这个样子的林兰兰好可怕。
雪花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离她远一些,她看了下天上的日头,“太阳要下山了,我们快回去。”
其实,天已经快要蒙蒙黑了。
林兰兰三两下把白馒头吃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又剥了一颗糖准备吃下去。
这让雪花呆了下,“你不把糖果攒着过年吃吗?”
林兰兰摇头,“我才不。”
她若是拿着糖回去,肯定就没她的份了。
也确实是如此的。
她们住的地方,是北京最穷的最大的贫民窟,就是烂崇文地界,崇文这个地方,也还有三六九等的,他们住的是最差的那一个地儿。
叫龙须沟,比起先前捡煤核的地方。
他们那边的胡同院子,简直都没下脚的地方。
胡同街道的两遍,都搭满了各式各样的地震棚,毛毡棚,有的地上堆着大白菜,和木头屑子以及柴火棍,以及舍不得丢的烂白菜叶子,堆积的满满当当。
在北京这个地方,不是每一家每一户冬天都能买得起蜂窝煤的。
像他们这个大杂院的里面的人,好大一部分都买不起。
从西城到崇文,俩小孩儿足足走了两个多小时,这还是一路跑着回来的。
若是走的慢点,怕是要到十二点去了。
雪花和林兰兰回来的时候,大杂院已经慢慢安静了下去,因为是腊月二十九,原本早该歇息的人们,却还在点着煤油灯干熬着。
这不,在穷的人家,到了腊月二十九,家里多少也备上了点年货。
大杂院也不例外。
孩子们知道家里的抽屉里面,锁着的有水果糖,有瓜子,有花生,还有饼干。
这就跟蛔虫在肚子里面翻滚一样,这哪里还睡得着觉?
基本上都在缠着父母,让他们打开那落锁的小抽屉,抓一把花生瓜子糖果来。
往煤炉子处一靠,哎哟,磕一点瓜子,吃点糖果,那真是幸福极了。
外面雪花一蹦一跳的入了大杂院,这乱七八糟的地方,她闭着眼都能进去。
无他,走的次数多,她一天都能走上八百遍。
但是,林兰兰却不一样,她以前在漠河长大,林家的房子又大又气派,宽敞极了。
两辈子她都没走过这种地方。
她怕的要命,好在雪花在前面牵着她。
等彻底走了进去后,雪花看了看她,“你要不要把糖果给我,我帮你藏起来?”
以前都是这样做的。
这一次,林兰兰却迟疑了,“我今天捡够了煤核,我自己藏着吧。”
她藏在棉袄里面的小口袋里面。
雪花喔了一声,“那我回家啦。”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欢喜,有了白馒头,还有了一把糖果,她可以和奶奶过个好年啦。
看着雪花不知愁苦的傻乐模样,林兰兰苦笑了一声,小小的一个人在这一会却心事重重起来。
她没急着回家,她不像是雪花,雪花奶奶起码还是真心对雪花的。
她的这一对父母,都是吃人的那种。
林兰兰上辈子其实找到过亲生父母,但是那时候都九十年代了。
家里的姐妹兄弟也都大了,也都会挣钱贴补家里了,所以,她见到的高家,其实算不上穷。
但是七十年代的高家是真的穷。
全家就指望着高二强一个人,他在钢厂上班,还不是正式工,而是一个临时工,做的也不是锻造这些活,更算不上是技术工人。
他每天的职责就是进去拉煤。
按理说,拉煤这个工作是有油水的,以前也确实有,他们家日子也好过一些。
但是后来高二强做的太过分了,被查出来了,差点被开除了。
是高二强的妻子,何丽芳带着家里大大小小六个孩子,一起跪在了钢厂门口,一连着跪了三天。
大的哭,小的也哭。
后面钢厂工会心软,这才给了高二强一个机会,让他继续在钢厂拉煤送煤清理煤灰。
只是打那以后,高二强的手脚也彻底干净了去。
在也不敢动里面的半分指头。
但是,一没了这个补贴,家里的日子就捉襟见肘起来。
尤其是孩子多,到了冬天买不起煤,家里冷的跟个冰窖一样。
后面大人想了个折子,让孩子们一早一晚出去捡煤核。
家里一共七个孩子,除了最小的儿子之外,剩下的几个孩子,都要出去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