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年夜饭,众人吃得五味杂陈。这短短几个月时间,这些个小姐丫鬟们经历得太多了。
贾府盛极必衰,数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朝。她们这些个柔弱的女子每日里活得心惊胆战,眼睁睁看着身边儿的姐妹们死的死、散的散,虽说她们侥幸逃过了一劫,可是如今也个个活得艰辛。
因此,虽然眼前佳肴可口,但谁也没心思好好品尝,都是稍稍动了动筷子就不吃了。
林黛玉第一个素日吃得就少,这时她又想起贾母来,往年都是和她老人家一起过年,今年却是阴阳两隔了。今日自己坐在这里吃饭,她老人家却不知在地下如何了。
想到这些,黛玉忍不住心里悲伤,却又不好当着众人哭,只得假意扭头看窗外的景色,眼泪却扑簌簌掉下来。
众人看得分明,可是她们哪一个没有伤心的事儿?只不过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别人头一个就是平儿心里难受。和她厮守了十几年的王熙凤死得极惨,连个尸首都没能留下来。况且刚刚平儿才梦见了她,如何能不心痛?
自她第一口菜夹到嘴里,还未曾咀嚼,眼泪就止不住流下来。只是众人都在低头不吭声吃饭,她怕搅得旁人不高兴,也不敢伸手去擦眼泪,一任眼泪流进碗里,再吃进肚里。
其实众人早就看见平儿一直在哭,只是谁也不好说罢了。只怕一说她更加伤心。
王熙凤虽然心黑手辣,但是对在座的几人平日还是颇多照顾的,众人感念她的好,又想起她死后凄惨,也忍不住各个伤心难过。
再一个薛宝琴心里也不好受,她哥哥大过年为了她的婚事出门,不远千里去人家门上央求,这一路不知要吃多少辛苦,上了门又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一想到今日是除夕,哥哥恐怕正在某个客栈里过年,也不知能不能吃上喝上,她心里就针扎一样难受。
更何况哥哥独身一人出远门,她更是担忧哥哥的安危。明面儿上,她对着人笑嘻嘻的,可等到了夜里,她何尝能好好睡一个囫囵觉?
再旁边坐的袭人,此刻心里更是难受。
这十来年,她年年都是陪着宝玉过年,和院子里一众姐妹欢声笑语,哪里像今日这样过?
她由不得就惦记起宝玉来,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也不知他此刻吃了没有,喝了没有,更不知麝月秋纹两个有没有给宝玉把被窝先放下,有没有放个汤婆子进去,省得半夜睡觉的时候冷……
她白操心了半日,这才猛然想起自己已经不是贾府的人了,日后再也进不去贾府,更不可能做宝玉身边儿的人了。
想到这些,袭人如何不心碎?
更何况她这次从贾府被撵了出来,并没有和家里母亲、哥哥说,也不知她们过得好不好。
她在贾府一呆就是十几年,和家里人都疏远了。如今她这么身无分文地被撵出来,也不知家里人知道了会怎么想,能不能容下她。
一想到这些袭人心里就如同刀绞一般,说不出的难受,哪儿还有心思吃饭?
众人见她们几个各自惆怅,心里也很是不好过,想着劝她们几句,可又怕她们更伤心,也只好装出看不见的样子,低头各自慢慢咀嚼罢了。
这一顿年夜饭吃得人人难受。猛然就听见外头不知是谁家的鞭炮声响起,紧接着便是各家各户都点起了炮竹,噼噼啪啪响个不停。
晴雯强笑道:“咱们也去放炮,这不是过年了,咱们也热闹热闹。”
司棋早就坐得难受,一听急忙就站起来,笑道:“我去,我和你一起去放炮去。”
说罢,急忙就站起来拉着晴雯就往外走。
等到了院子,司棋这才趴在她耳边低声道:“在屋子里坐着可真难受,一个个的都是坐在那里哭呢,看得我也心里不舒服起来,总是想哭。”
晴雯便点头道:“可不是?她们都将将失去了亲人,又是大过年的,心里怎么能不难受?”
司棋听了便叹了口去,也不吭气,看着晴雯把炮仗拿出来,二人便胡乱放了转回屋里。
却见屋子里头黛玉、宝琴、平儿、袭人等人已经离了席走了。
众人知道她们心里难受,这个年不好熬,也都没说什么。一时间只剩下晴雯、司棋、彩屏、小翠、高妈宋妈几人。
小红这一日却是不在,和贾芸、贾芸母亲三人回自己家里去过年了。
这几人心里却没有什么难过的事儿,一起围坐着倒是低声说笑起来。
高妈因说司棋道:“你也不回家里过年去?如今你母亲并哥哥嫂子,还有侄儿、侄女儿不都过来了?一家子人坐在一起可有多热闹。”
司棋笑道:“我可不去,她们过她们的,我过我的,大家互不相干。”
晴雯便笑问道:“怎么?难道说你和她们还闹别扭?这大过年的,又是为了什么?”
司棋听了便摇头道:“没有,我如今成天忙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