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蚰烟自幼便知父母不堪,她苦劝了几回,每次却被痛骂一番撵了出去。
小小的岫烟,愁肠无处排解,只能自己找一个小角落里痛哭流涕。
她家隔壁却是一座小小的庵堂,打扫得极洁净,却少有外客。
这一日,她正在庵堂后的菩提树下偷偷哭呢,猛然便听见有人低声问道:“小姑娘,你年纪细小,又能有什么愁苦事儿?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偷着哭?难道是偷糖吃被你娘发现了不曾?”
这声音在小岫烟听来如此慈爱,如此温暖,她整个小小的身子都沉浸其中,变得暖洋洋,舒服得不可言喻。
是观音菩萨来了么?一定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不然,这人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好听的声音?
岫烟战战兢兢抬起头来,却见眼前站着一个极美貌、极和善的女子。
她正笑眯眯看着自己,眼波中说不出的温柔和善。
一瞬间,岫烟感觉自己仿佛是遇见了世间最亲的亲人一般。她慌忙倒地便磕头道:“您是观音菩萨下凡了么?怎么如此年轻?”
那女子听了,忍不住“噗嗤”笑了,伸手拉起岫烟来说道:“你可不敢混说,我哪里是什么观音菩萨,我不过比你大几岁罢了。你再好好看看。”
小岫烟听了,这才又抬头仔细端详了一番:只见眼前站着一个穿道袍的年轻女孩子,比自己高一个头,容貌虽然极美,但仔细看也能看出她的稚嫩来。
“这……你是观音姐姐?”
岫烟奇怪问道。
那女子微微一笑,摇摇头道:“我不是观音,倒是姐姐呢,你便叫我姐姐就是了。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哭?我听到好多次了,这是实在忍不住了才出来看看。是你爹娘对你不好么?”
岫烟只觉眼前这个姐姐容貌气质如同天仙下凡一般,她心里早就叹服,此时听她这么一问,登时便忍不住哭道:“姐姐,我哭是因为爹娘不肯听我劝,他们总是做不好的事情。”
那女子听了,心中奇怪,便问道:“那你爹娘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啊?叫你这么难过。”
岫烟擦着眼泪,哽咽道:“别人的爹娘每日很勤快,不知织布养蚕,就是种田做买卖,可是我爹娘,成天就是和一群懒人胡混,听说他们是在赌钱,那不是很不好的事情么?我劝爹娘不要和那些懒人胡混了,可是他们不听,还骂我。我祖母就是因为这个才气得病倒去世了……我不喜欢他们这样……”
那女子本来以为岫烟成日痛哭流涕,无非是爹娘不给她买糖,又或者是家里的哥姐弟妹欺负了她,因此才每每在这里偷偷哭泣。
待她听说这小姑娘居然是因为父母不务正业而犯愁,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忙仔细看了岫烟几眼,只见这个女孩子虽说不上多美貌,但她两只眼睛黑如点漆,眼底清澈透明。
那女子不由得就喜欢起她来,忙伸手拉着她赞道:“好孩子,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如此知道好歹,比许多大人都强了许多!你可会识字读书么?”
岫烟摇摇头道:“爹娘说我是个女娃,就算是再会读书也没什么用,因此并没有叫我入学读书,我只认得自己的名字,并几个最简单的字。”
那女子听了又是赞叹又是惋惜道:“原来你竟是天生的聪慧懂事儿。我很喜欢你,这样,以后你每日午后过来,我有一个时辰的闲暇,我教你读书写字,可好?”
岫烟听了欢欣跳跃道:“好啊,我很想学读书写字呢,菩萨姐姐真肯教我?”
那女子便笑道:“自然肯了,你天生的懂事儿,比许多大人强了百倍,若是不读书习字倒可惜了。也是咱们两个有这么一段缘分,你来,我保证好好教你呢。只是一件,你决不许把这事情告诉第三个人去,若是除了你我还有旁人知晓,那我也就再不和你见面了。”
岫烟当即欢喜地答应了,便又趴在地上磕头认师。自此后,小岫烟只要有时间就来庵堂里随着这女子学习写字读书,甚至于还学着吟诗作对。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小岫烟风雨无阻,每日都准时来和这女子学习。因为她聪明又肯吃苦,所以这女子待她越来越是亲密。先是师徒之称,到后来又变为半师半友,再到后来亲密如同姐妹一般。
邢岫烟慢慢这才知道,这位女子法号妙玉,也是刚刚跟着师傅出家不久,乃是世间第一等洁净清高之人。
邢蚰烟又渐渐发现,这位妙玉师傅来历决计非同小可。她平日里有时就穿着俗家的衣服,其用料之华贵讲究,就是整个儿苏州城也难见几件。
又见她平日所用的茶杯,那都是极为珍贵罕见的东西。估摸着天下也没有几件。
岫烟对这位师傅越来越是好奇,很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来历,却也不敢随便去问她,只是偶尔有一次,听见妙玉独自叹息家破人亡之伤痛,又哀叹世事无常,就繁华煊赫如她家,居然也不过是展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岫烟这才偷偷猜测,这位妙玉师傅应该是来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