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一听莺儿要走,忙拉住她哭道:“好莺儿,你舍得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你不要走,咱们一辈子在一起不分开,可好?”
莺儿流泪道:“傻小姐,各有各的命啊,你我命运不同,我怎么能一直陪着你?况且小姐你好事将近,红鸾星动,我一介鬼身怎么能留在你身边?”
宝钗听了仍是哭个不住,道:“莺儿,我们两个在一处已经有十几年了,这些年我一直当你是我亲亲的妹妹,我实在是舍不得你呀!我本指望着咱们能一辈子厮守在一处,谁知竟然不能了。莺儿,你可知道我的心里有多痛吗?是那个夏家泼妇该死,我日后一定替你报仇!”
莺儿自然亦是万般不舍,但她终究已经是跳出红尘的魂灵,万事看透,当下便忍着悲痛劝道:“小姐,这都是命!你也不用替我报什么仇了,那毒妇已经受报应了,日后她的下场比我可要惨百倍!”
宝钗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想着要问,可眼见莺儿抽身要走,她只顾着伸手去抓,哪里还有时间问。
那莺儿柔若无骨,轻飘飘便从她手掌中滑了出去,一闪身便飘出去许远。
宝钗心痛难言,哭着央求道:“莺儿,你莫走啊!莺儿,你莫走!”
可是无论她怎样呼喊,莺儿却含着泪慢慢飘远。
“姐姐,姐姐,你莫伤悲,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莫说你我只是主仆之情,便是兄妹、母女骨肉相连,再至夫妻姻缘,那也转眼间就要分别,小姐你又当如何呢?这都是命中注定,临别时,我还有一句要紧话嘱咐小姐,小姐你可要千万记住!”
莺儿停在门边,含泪凝视着宝钗,幽幽说道。
宝钗泪眼望去,只见莺儿站在门边,容颜俏丽难言,衣衫飘摇,发丝微动,恍若仙子,又听她言语郑重,忙忍痛问道:“什么?莺儿你要说什么?”
莺儿这才道:“小姐,你天生清冷恬淡,命中注定是孤苦伶仃。转眼间少爷、太太都要相继离去,随后喜事发动,可这段姻缘注定是镜中月、水中花,终究还是要孤独终老。小姐,你……你……要多多保重!”
语毕,莺儿一转身便出了房间,倩女幽魂终不可见。
宝钗听了莺儿一番话,又见她终于还是远走,登时心口便疼得喘不过气来,眼泪却止不住滚滚而下。
正在她伤心绝倒之际,猛然便有人轻轻摇晃她肩头,耳边只听有人招呼:“小姐,小姐,快醒来,您怎么睡着了?”
宝钗猛然醒来,这才知道方才不过是一场梦罢了。可奇怪的是,莺儿的音容笑貌却无比真切,她每一言一语都清晰可闻。
她虽然梦醒,心口却依旧是疼痛难忍,不敢稍动。她俯下身子缓了半晌,这才微微觉得好些。
小丫头见宝钗长眉紧敛,满面痛楚,忙帮着她揉了半日,这才轻轻扶她起身,低声问道:“小姐,可好些了?参粥已经好了,小姐可要用些?”
宝钗靠着床边,自己又揉了半日胸口,这才喘过气来,低声吩咐道:“端上来,少用些也好。”
当下那小丫头又叫起薛姨妈来,先端进热水伺候两人净面净手,这才奉上熬得粘糊糊的梗米粥来。
宝钗忙伺候着母亲用饭。她一眼瞥见母亲苍老的容颜、花白的头发,她突然又想起方才莺儿的话来,一时间泪流满面。
薛姨妈年事已高,老眼昏花,又是在夜里,并没有看清女儿满脸的悲伤。
宝钗倒是怕母亲见了多心,忙扭头擦去泪水,慢慢伺候着母亲用饭。一时饭毕,宝钗又伺候母亲睡下,她这才转身过来用饭。
可是她脑子里想着莺儿的话,心里如同刀绞般难受,这粥还哪里喝得下?
母亲在床上却是担心女儿,不一会儿功夫就叫她早些歇息,明日还要早起去办事。
宝钗索性也就不用了,洗漱了一把泪水,这才过去靠着母亲躺下,轻轻给母亲捏肩捶背。
薛姨妈见女儿躺在身边,这心里才安稳些,不一刻便又迷糊过去。
宝钗却是躺在被子里,仔细回味方才梦中莺儿的一番话,不觉又是泪湿衣襟。
且说凤姐儿这里,她这一天胆战心惊的,好容易摸黑回了家,一头扎在床上便不肯稍动了。
平儿又何尝不是惊吓了一天,她见凤姐儿如此,忙强撑着叫丫鬟进来伺候。
小丫头们忙端进热水来,准备伺候凤姐儿洗涮。奈何她累得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肯动,平儿只得亲自抱了她起来,好歹给她洗漱干净,又换上了家常衣服,凤姐儿这才舒服得哼唧了两声,钻进被子里就睡着了。
平儿这才强撑着自己也洗漱更衣,又叫丫鬟去熬鸡汤下面来吃。
丫鬟忙答应着去了,平儿回头一看凤姐儿已经微微打起了呼噜,睡熟了。
她便不敢再睡,怕又有人来找,惊醒了凤姐儿。
平儿便坐在一边,顺手拿起绣了一半儿的鞋面想着能补几针,可是刚刚拈起针来,就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