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的采买太监小奇子决定以死报答贾元春多年的恩情。第二日一早,他就写了一封密信,嘱咐家里两位兄弟立即改名换姓、远走他乡。一年后,若是一切无事再返回故乡。
至于父母,他也修书给家乡中的叔伯:若是父母遭遇不测,还劳烦诸人埋葬,让他们得以入土为安。
至于自己,小奇子根本没有做什么打算:本来十几年前,他就应该躺尸乱葬岗,如今多活了十多年,已经是大赚特赚了。
做完了这一切,他就开始动用这十几年来积攒的人脉关系。小奇子平日做事紧守一个原则:宁可吃大亏,绝不占小便宜!因此这些年来,与他交好的人物不计其数,有宫内的也有宫外的。
他小心翼翼把所有人脉细细捋了一遍:只把那些最可靠的,有大把柄在他手里的,或是值得结交的人都挑了出来。随后他又反反复复斟酌多遍,这才开始偷偷和人接触,婉转打听起来。
其间,抱琴来过几次。每次都是趁着深夜,匆匆来匆匆走。见到抱琴脸色焦急,他每次都安慰道:“姑娘,你且莫急!娘娘要的东西实在是大忌,且很难到手。你回禀娘娘切莫着急,我一定把东西弄到手!”
如此过了将近一个月,凤藻宫里的娘娘似乎越来越着急,天天深夜都派抱琴来打探消息。终于,有一日,抱琴再来打探的时候,小奇子把奇毒“心一跳”交到了她的手中。
这一回,抱琴反倒不着急了。她把药贴身收好,坐在昏暗的灯影儿下,默默望着小奇子。
“谢谢你!”她低声说道。
“姑娘,你和我客气什么?当日若不是你和娘娘,我早就被仍进乱葬岗了,恐怕我爹娘兄弟也受我连累。如今我为你们做了这么一点子事情,有什么可谢的?”
抱琴苦笑一声,轻声问道:“你和爹娘兄弟很亲吧?”
“是啊,他们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担忧的人……”小奇子叹气道。
“我也有爹娘,还有一个哥哥。哥哥已经结婚了,生了两个男孩儿!”抱琴低声说道,她双眼望着昏暗的虚空,好像她的亲人都隐藏在那里一样。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们啦……”抱琴的声音里充满了遗憾,“我那两个侄儿,现在应该有十多岁了,是大小伙子了!”
小奇子默默看着抱琴,缓缓说道:“我听说我大弟弟今年已经完婚了,可是我看不见啊……”
“你想他们了?”抱琴扭头看着小奇子俊美的脸庞,柔声问道。
“想啊,怎么不想?我每晚睡觉的时候,都一直想他们现在长什么样儿啦,我爹娘在干什么……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有时候想得多了,夜里做梦就能梦见他们……”
“我也是……”抱琴呆望着小奇子说道,她看见有两道泪水顺着他俊美的脸庞流下来。
“你说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呢?”她的鼻子也有些发酸,心口一阵一阵委屈,慌忙拿出手帕捂住了眼睛-----那里有泪水汹涌而出。
“活着,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能活着,能多赚点儿钱给家里,让家里人活得比我们舒坦,不用看人眼色,不用受人欺辱……”小奇子哽咽道。
“是呵,都是为了亲人活着!有时候我活得好累,恨不得就死了还舒服些!可是我的命不是自己的啊,我还有爹娘,还有哥哥嫂子,还有两个侄儿……我每年都拿很多钱回家,只有那个时候我是高兴的……”抱琴低着头,小声啜泣道。
“你说的是,我们的命不是自己的。他们都说我们当太监的贪财爱钱!可是这些钱都是给家里的,我们自己又能用多少?我们只剩下家人了,如果没有他们,我一天也不想活下去……”小奇子也低头闷声闷气地说道,那是他涌起的辛酸堵住了喉咙。
他今年刚刚二十岁,可是他总是感觉自己已经活了好几辈子,把好几辈子的辛酸难熬都熬过来了。
“娘娘和我们是一样的,她家人很多很多!不止有爹娘,有兄弟姐妹,还有叔伯,还有祖母,还有贾府无数人命都压在娘娘身上!她比我们过得还要苦!”抱琴哽咽着说道。
“是啊!”小奇子也叹息,表面看来风光无限的贤德妃娘娘,她双肩承负的重任让人窒息。
“我就出生在贾府里。”抱琴擦干眼泪抬头望着小奇子说道:“我爹娘就是贾府的奴才,哥哥也是,我也是……”
“爹娘那时候过得很辛苦,每天要干很多脏活儿、累活儿!即便如此,爹娘也不舍得我吃苦,哥哥也是……他们总是惯着我。”
“到了我八岁的时候,我渐渐懂事啦,不想让爹娘和哥哥那么辛苦!有一次我偷偷去井边打水,被大小姐看见了。她问了我的名字,第二天就把我要进她的屋子里伺候。”
抱琴坐在椅子上,望着蜡烛不住跳动的火苗,回忆着她短短的这一生。
“自从我去伺候大小姐,我爹娘也被重新安排了活计,哥哥也不用那么辛苦了,因为这些,我从心底里感激大小姐!我那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