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有一种可能——
赵福生的目光转向了武大敬。
这老头儿面色青白,双颊凹瘦,胡须上沾了血迹,须尖凝成一缕。
莫非这村老讲的话半真半假,在欺骗自己?亦或是他受了厉鬼影响,记忆紊乱,所以说出的话前后矛盾。
她的眼神闪了闪,手不着痕迹的摸到了那只枯干萎缩的鬼臂,指尖在鬼臂之上磨蹭了半晌,最终缓缓平静了略有些浮躁的心绪。
事到如今,这桩鬼案仍有很多可疑之处,但到了此时,赵福生也收获了许多意外的讯息。
在鬼案之上她展现出了非凡的耐心,并没有因为一时思维陷入困境而气馁。
这条线索暂时想不通赵福生就先不想,她再问武大敬:
“你流鼻血是几时开始的?”
村老还不知道自己此时已经半脚踏进了鬼门关,闻言就道:
“就前几天的事儿——”
“武立人家失踪之后?”赵福生说这话时,心中已经有七八分的把握。
武大敬愣了一愣,接着竖起大拇指:
“大人真是料事如神,确实是这样的。”
他说得轻松,赵福生却心中一沉。
厉鬼已经开始杀人。
事到如今,她几乎可以断定武立人一家已经遇害。
而这一次鬼祸之所以失控,原因则出自于武立人的父亲武大通之死。
这次的失案,武大通是事件的中心,同时这桩鬼案极有可能涉及到四十年前的刘氏宗祠鬼案,与纸人张的祖辈也有关系,可惜纸人张此时隐匿,找不到踪迹。
武大敬见赵福生面色凝重,还以为她在为自己的病情而担忧,当即感动道:
“大人不必为我担心,我们村子兴许是风水不好,这些年也陆续有人这样出血而死。”
赵福生闻言抬起头来看他,武大敬就道:
“我们猜测是不是哪家坟没埋好,祸及子孙。”说完,眼中露出几分希冀之色,看着赵福生道:
“不知大人这一趟能不能去我们村中看看坟地,指点指点我们风水,看能不能整改——”
赵福生对他的情况已经有七八分把握,闻言就摇头:
“我不会看风水。”
他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
“啊,镇魔司的人不会看风水吗?”
赵福生摇了摇头,他眼里的光彩一下暗淡下去,先前还有些健谈的老头,此时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恐惧:
“那、那我该怎么办——”
赵福生没有说话,张传世幽幽答了一句:
“人生死有命,你活了六十七岁,早就够本了。”
“我不想死——”武大敬喃喃的道。
之后车子里再也没有人出声,唯有武大敬不时抓着痒,偶尔发出几声咳嗽。
一路上,武大敬除了指路外,便再没说话。
赵福生的话像是掐断了他的希望,让他整个人精神都有些萎靡不振。
车子出了县城路并不好走,颠簸得车轮都像是要散架似的,到了天黑前,沉寂了一路的武大敬终于像是恢复了几分精神,道:
“到了。”
他的话打破了满车的静谧,一路受这气氛影响而憋了一路的张传世大大的松了口气。
赵福生从车子探头往外看,果然见到青蒙蒙的夜色下,远处有一个靠山而建的山落,隐藏于山坳之中。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本该一家人齐聚一堂的时候,但村落上方既不见炊烟也不见灯火,冷冷清清的,远远望去像是一座荒村。
如果不是武大敬指认,张传世恐怕压根儿发现不了这地方还有人生存。
“黑灯瞎火的,怎么也不点个灯?”张传世嘀咕了一声。
山里雾气重。
从四周地势看,狗头村位于下方山坳之中,雾气环绕于村庄上方,此时月亮还没出来,天色很暗,没有半点儿灯火的村庄看起来有些瘮人。
“哪里有钱点灯——”
武大敬陪着笑脸应了一声。
张传世就道:
“煮饭的火光总该有吧?”
武大敬回道:
“晌午时分就会煮些吃食,这个天热,晚上哪还用热,费灶费柴呢——”
说话时,他又伸手抓了抓后背,发出‘悉索’响声。
两人这一说话打破了沉默,张传世虽说不喜欢这个‘带来鬼案’的村老,但他憋了一天无人说话,此时武大敬和他答腔,他也愿意与这老头儿说上几句。
“你们这村子这么穷?”
“不算穷的。”武大敬就道:
“我们至少还有吃的,算是过得去。”
“这一年能收入多少银子?”张传世随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