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子时,今夜明月高照。
许小七一手提着白纸灯笼,一手攥着木槌,腰上别着自己的更锣,正沿着北城墙下的官道行走。
一边走一边还在回味前几日芸香院那位被掳走的姑娘,那身段,啧啧啧。
那姑娘听说后来人是被官差送了回来,但是病了一场。
哎,估计是被采花贼糟蹋过了又给放了,府衙那些废物能把人追回来?他许银锣自己也算半个差人,还能不知道衙门的事?相信那些衙役,他宁愿相信太阳打西边出来。
走过一道弯,就是北市坊小街,每次从这里路过,许小七都会加快脚步。
不为别的,就因为林家大宅就在北市坊小街上。
那林家的主人八年前原本是户部的六品小官。京官外派,在永平府做个督饷郎中,负责为燕山一带的军营署理粮草供应,统计边军屯田。本是个肥差,不曾想忽然全家十七口一夜之间被屠了个干净。朝廷派人追查了半年,毫无头绪,结果不了了之。
自此以后,这林家大宅里便有闹鬼的传闻,常有人在夜间听到在林家荒宅里有动静。衙门起初以为或许有贼人把荒宅当作了窝点,结果几次派人进去查看,根本没有生人活动的迹象。久而久之,这林家宅子便成了远近闻名的鬼宅。连带着左邻右舍不少人都搬离此地,加上这北市坊原本就有些偏僻,这条街就更冷清了。
一阵带着寒意的冷风吹过,许小七缩了缩脖子,脚步又加快了几分。前面就是林家大宅了,本该敲响更锣的他决定还是出了这条街再说。路过林家的大门,许小七总觉得有人在窥视着自己,明知道打更人巡夜不该东张西望,可还是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
月光下的墙头上,一颗大脑袋,四只绿幽幽的眼珠子正盯着他一动不动。
“啊~!”,许小七一声惊叫,一路狂奔着跑出这条街。
林家大宅真的有鬼!
待那许小七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街上再次一片沉寂。
林家老宅的院墙之内,一个男人打着呵欠出现在墙头下。
“大红!大半夜的不睡觉,作死呢?”
趴在墙头的大红一脸的委屈,纵身从墙头蹦下来,蹲在李锦脚边,嗷呜嗷呜的轻声叫着。
“是小黑不睡!”
李锦欠身把趴在大红头顶的小玄猫提溜下来。被捏住了后颈皮的小玄猫奋力的挥动着四爪,可惜全是徒劳,老老实实的被提着回了中庭。
一路奔走的许小七还不知道自己其实是被李锦的两只睡不着的爱宠给惊吓了。一心认为是遇到鬼的他,低头狂奔,直到出了北市坊,来到通和渠的桥边,才停了脚步。
头顶明月高照,身后没有什么动静,许小七扶着桥边的石栏大口喘着粗气。从腰边摸出小酒壶,灌了一口白天在酒肆打的烧酒,这才慢慢把呼吸平稳。
“他妈的,下次一定绕着走,打死劳资也不从那条街过了。”
扶着小桥栏杆的许小七,下一秒就如被定身了一般立在原地不动了,屏住了呼吸,双手抓紧了栏杆,手上青筋根根浮现。
通和渠引的是栾河之水,从府城西北进,东南出,两丈来宽,最深的地方不到一丈,最浅的位置水面只漫到成年人的胸腹。
这个时代没有工业污水,穿城而过的通和渠是不少城中贫民的饮用水来源。
所以桥下的渠水还算清澈,月光下的渠水中,赫然有一个身影。
许小七知道那绝对不是个活人,因为那东西的脑袋一直都在水面之下。
许小七也知道那也绝对不是什么失足落水的浮尸,因为那身影是立在水中的,还在慢慢的行走。。
水中的那东西,个子不高,月光之下能看到上半身的皮肤发青,布满褶皱。因为背对着许小气,看不到面容。身后似乎还背着个小小的包裹,看样子竟好像是在水底赶路。只从赶路的姿势上,许小七竟是看出了那玩意好像有些怨气,像是个勾着腰正在生气的老太太。
大气不敢出的许小七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一直等到那个水底的东西慢慢消失在视线内,才匆忙吐出一口浊气,一屁股坐在了桥面上。
灌下去一大口酒,“他妈的,打更人的差事,还能不能干了?”
越过小桥,许小七总算是稍感心安,这里已经接近府城的核心区域,大户商贾和衙门都在附近,巡城的兵丁夜间也会多从这里绕几遍。
“邦~”
“邦邦~”
“丑时已到,小心火烛。”
许银锣终于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扯着嗓子报更。
再往前,就是刘府大院。
身为永平府的豪门,一门三进士,三代为官,而且都不是小官。这刘家宅院在府城内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豪宅。
门前一丈多高的青石狮子威风凛凛,高墙红瓦,红漆大门两丈高,好不气派。两只巨大的灯笼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