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将韩非的书信扔出去,正好扔到了李斯脚边,吓了李斯一跳,急忙附和道
“君上息怒!韩非虽是无礼,可君上也要顾及龙体,切莫动气伤身啊!”
嬴政将手背在身后,气的在大殿内来回走着,边走边厉声质问道
“他只是一个小小韩国的宗室罢了!竟敢拂了孤的意思?!他有几个胆子几条命拒绝?!孤这般虚心求教!他韩非竟这般不知好歹,还敢拒绝!”
“是是……君上您说的是……”
李斯自然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对待此事,韩非若是不来秦国对自己只有好处,若是他不来,还惹怒了嬴政,自然是求之不得。
“韩非确实不知好歹!国君仰慕其才华,如此看重他,他竟敢拒绝!他韩国一弹丸之地罢了!实在可恶!”
嬴政听他这般说,转头死死盯着李斯,厉声质问道
“你的书信内容,可有表明孤是虚心求教?”
“是!那是自然!”
李斯瞧着嬴政那副凶相,浑身一颤,连忙回复道
“微臣书信内容句句恭敬谦卑!绝不可能有半字的纰漏!”
“可恶啊!实在可恶……”
嬴政念念有词,却依旧倾慕于韩非的才华。他对其才学的仰慕与渴望,就好像是少年对少女的恋爱不得,郁郁寡欢似的无处发泄。降低了自己身为秦国君王的身份,虚心向他国学者请教这事,对嬴政来说倒也是第一次,在这般纷乱的战争年代,若是想寻一个与自己想法不谋而合之人,实在是太难!
对未见过面的韩非,嬴政总有股熟悉感,他的文字,他所要传达的本意,都与其不谋而合。
韩非主张建立统一的君主集权的国家。而寻求这样一个天下一统的时代,自然需要一位能力挽狂澜的君主,来引导这片土地走向一个新得阶层,嬴政一直认为这样的君主定是自己。
他想让在韩国的韩非知道,他这样的想法不仅仅是个妄想,他想让韩非明白,自己就是以这样一个目标而向前的君主,可是这样的意思就是传达不了,这让嬴政十分恼火。
临了入夜,嬴政还未睡。韩非所寄来的那封信仍历历在目,直到此时周边的环境归于宁静,嬴政才察觉到了韩非字里行间透露的无可奈何。
那几乎是字字泣血!
“多好的一个人啊!若是能为大秦效忠,为我分忧,我何须这般心痛呢?”
“怎么了?今日见你多忧愁,是发生了何事?”
式弥瞧嬴政只披了件单衣坐于窗下,望着屋外的暗夜时不时发出些许感慨,她起身为他披上了一件狐皮大氅。
“自古以来,忠臣义士都难求,你又何须这般感叹呢?”
式弥拍了拍嬴政的肩头安慰道
“这天下如此之多的能人贤才,岂有全归于秦的时候呢?”
“我自然知晓这个道理,只是……”
嬴政望着窗外的道路两旁的星火,无奈地摇摇头
“我遇见过这么多人,还是第一次遇见与我的想法如此契合之人,自然想见一见,想与他聊一聊当今天下局势,我是抱着虚心求教之意,却没想到被韩非拒绝了。”
“他为韩国的宗室,理应为韩国分忧解惑,他若是不来秦,也自有他的道理。”
式弥笑着替嬴政斟茶,又坐到他对面,两人夜聊起来。
“若他是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之人。我想你也不会在此刻这般郁郁寡欢了吧?”
嬴政沉默片刻,有些释然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
嬴政仍有些不快。
“韩国已是濒临国破之时,他若是明智,理应归秦,我又不会亏待他!而不是守着破败的韩国浪费自己的本事,弃暗投明才是正道。”
“一个人对自己国家的感情,其实很复杂。韩非对韩国虽有着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却也不愿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倒下去,他的根在那儿,他在韩国的滋养下成长的,或者可以说……他的一切都是韩国这个国家给与的,他岂能在国破之时抛下自己的国家逃去他国呢?即便今日已是兵临城下,我想他也不会离开的。”
嬴政默默地听着,看着眼前地爱人,瞧着她洗去了少女的纯真可爱,替代的是温柔与知性的话语,她在飞速成长着,与在赵国初见时有所改变,却也未变。
初识,也已过去十三年了啊。
嬴政有些感慨。
“那么,你对你的国家呢?还想吗?毕竟秦国不是你的家乡,你在这里生活了十三年之久,还会想到自己的故乡吗?”
“会哦。”
式弥笑着,眼波流转之时露出了几分落寞。
“故乡的一草一木,故乡的天空,故乡的云与故乡的人,还有故乡的空气,从未在我眼前消失过。那片土地仍在那儿,是故乡,却也不是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