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嬴政只是披了件薄薄的寝衣坐于窗台前,他一只手搭在膝上,虽看起来慵懒安静,可内心却是一片寂寥。
今夜的天公也不作美,月亮隐于云后,像是遮了一层面纱,雍城不比咸阳繁华,入夜后自然宁静,这晚秋的季节里,连虫鸣声都难以听见了……
王翦见他有心事,未上前打扰,只是远远看着他的侧颜眉头深锁,他有太多的无奈,也有太多的想念,当他露出一脸寂寞时,王翦便明白,他想式弥了。
他不语,只是看着窗外,随后准备抬手倒茶时,王翦赶忙上前接过茶壶。
“君上……让微臣来。”
嬴政抬眼看着他,没了寻常那股威严,反而面容温和,他笑着说道
“一起坐下吧。”
如今雍城危机四伏,嬴政此刻的舒缓显然有些格格不入,王翦一愣,回应道
“君上,夜已深,您还是早些歇息吧。”
“我哪里睡得着呢?你只当陪我闲聊,打发这紧张的气氛,如何?”
他淡淡的微笑着,不像是一国之君,反而是寻常人家的少爷,好似有许多忧愁,急于寻到知心人诉说。
王翦不便再推辞,便在嬴政对面坐下了。
“王翦,我们认识有几年了?”
“若是说初次见面,到现在算起来……也有八年了……”
嬴政的笑容在月色之下,也好似蒙了层雾气,显得有些缥缈。
“都八年了,时间可真快啊!这八年以来,你一直伴我左右,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
嬴政甚少露出这样的表情,也甚少说这些感性的话,王翦同样也明白,在被生母冷落后,他的内心是极度空虚与敏感的。
得不到父爱,也得不到母爱,这仿佛是嬴政心里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在这样的夜色之下,嬴政总是想起儿时,母亲也有温柔体贴的时候,她会抱自己,会亲亲自己的额头,病了也会像其他母亲那样彻夜陪伴,也会在一同逛街市时,给自己买些好吃的。
究竟是何时开始,母子的关系就变淡了呢?
嬴政喝了一口茶,努力挖掘着母亲爱自己的证明,可越是回忆,心里头越是难过。
大抵是从父亲弃她而去的时候,大抵是回秦成为了太后的时候,又或者是不顾她劝阻,一定要将式弥接回秦国的时候。还有……她毒杀了式弥,自己将她赶到雍城的时候。
总之,儿时的美好是不会回来了,他已经消散了,无处可寻。
王翦看着沉默的嬴政,未语,只是默默陪伴着。
“王翦……”
嬴政有些疲倦的声音传来。
他抬眼看着王翦,苦笑道
“我最信任的人,除了式弥,就是你了……你是极少数见过我落魄模样的人,赵国的我,回秦被追杀的我,失去式弥痛苦不已的我,这些……你都见过。所以我信任你,需要你,比起蒙恬,我更加重视你……”
今夜的嬴政分外感性,这样一段话,让寻常心静如水的王翦也不由得感动。
“是!微臣自然明白!微臣定会竭尽全力,护君上周全!”
嬴政笑了笑,端起茶壶想为王翦倒水,王翦见状连忙拒绝
“君上!您是君,我的臣,岂能劳驾您……”
“不要紧的。”
嬴政撇开王翦的手,笑着说道
“今夜不论君臣,只论朋友,如何?”
王翦自然诚惶诚恐,他端起嬴政为他倒得水一饮而尽。
“君上……恕微臣失言,您可是想娘娘了?”
他那淡然的眼眸晕染出了一片温情,今夜的嬴政不似往常,他笑着,亲切地回应着王翦僭越的问题。
“自然是想的。”
他长叹了一口气,又缓缓说道
“无时不刻都在想她,想她腹中的孩子,想她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吃好,有没有睡好,身体有没有不适。”
穿过黑夜,嬴政多想立马回到式弥身边,离开她以后的寂寞,被母亲冷落后的无助,他都希望式弥能陪在左右。
“事情调查的如何了?这嫪毐,是否恶贯满盈?”
闲散的话题结束了,随后又回到了严肃的问题上。
“是!微臣到了雍城后,已派了多人暗访探查,事情与那楚家女子说的,无异!”
嬴政倒也不意外,他点点头,自言自语道
“今日宴席,倒没看见嫪毐,这家伙不会逃走了吧?”
王翦沉默片刻后,有些欲言又止。
“有何事,你但说无妨!”
“方才……我们安插在行宫的守卫瞧见嫪毐偷偷进了太后寝宫。”
嬴政脸一沉,知晓该行动了!
他起身欲去太后寝宫来的人赃并获,却被王翦拦住
“君上!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