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至简负手跟在她身后,“你就这么出来,不怕彦夫人发现吗?”
彦时安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突闻一阵喧闹,是京中有名的糕点铺,也在此次皇商名号争夺名单中。
这些个商铺为了竞争成功可谓绞尽脑汁,“听说近几日,白天和夜里做得糕点是不同的。”
彦时安踮起脚来看,桌案上的糕点样式都是和夜有关的,最有名的是昙华一梦糕。糕如其名,刚上桌便被一抢而空。
徒留彦时安在乌泱的人群外望眼欲穿。
“想吃?”
她不加犹豫地点点头。
“想!”回应他的还有金玉精斩钉截铁的神念。
李至简无奈地摇摇头,唇间有温朗笑意。瞅见一个抢了一食盒昙华一梦糕、心满意足挤出人群的大哥。
未等李至简开口,那人赶忙拦好,把糕点往怀里揣了揣,“排了老半天呢,想都不要想。”
“这位兄台,你近日在庄上赌钱,输了三两。”
李至简料得一字不错,那人满脸震惊,又假装犹疑了片刻,“谁……谁赌了?”
“我有一计,明日兄台不妨一试,第一把压……”他故意放缓了语气。
那位大哥听到此处急切地拉住李至简的衣袖询问,“压什么?”见他仍不开口,大方打开食盒,从中分出两枚。
李至简向四周看了看,故弄玄虚地将三把赌局的答案写在纸上悄悄递给了他。
大哥宝贝似的收好,心满意足的走了。
彦时安接过昙华一梦糕端详了半天,“你这不算泄露天机吗?”
“这些钱本就该他赚。”
她激动地跨步上前,贴近李至简,眼巴巴地看着他,“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吗?”
面前人稚气未脱,却十分有灵气。熠熠的目光惹得李至简视线忙掠过她,不知要落在何处,“熟人的事我一概不知。”
瞥了一眼彦时安手中的糕点,借机转移话题,“还不快尝尝。”
“为什么熟人的事就不知道了,难道不应该给熟人多透露一些吗。”
李至简温声道,“姑娘自己都说出来了。既然相熟,便会偏私,希望她一切都好。”
彦时安从善如流,将手中的糕点递过去一块,“也是,有你的功劳,我们一人一块。”
李至简掰下昙华糕的一角,悄悄塞给怀中的金玉精。
糕点花瓣白润,透着韵紫。不但状貌似昙花,清淡若隐的香气也似昙花般怡人。
两人一精,心思只在吃上。
临近和丰楼,说书先生声情并茂的语调穿过人群,传到耳中,“……那名震朝野的史学大家,就这么被奸臣从帝陵的长阶上推下,死状何其凄惨!他所做的恶事可不止这一件……”
彦时安哂笑,好一个指桑骂槐,这一定是梁则川的手笔。舆论造势,薛将军能管住一个镜花楼,还能管住千万张嘴吗。
思忖间已至西街巷尾,索性信步向湖边,人烟阜盛的街市衬得此处更加寒凉。
有几处放河灯、天灯的,皆默然祈祷着,四下静和。
彦时安抬头望向遥遥升空的灯盏,“你说神明能看清灯盏上的字吗?”
“可以的。”李至简悄声回应。
他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道出了白日的犹疑,“姑娘不觉得我这种人很没用吗?”
彦时安诧异,他一身非同寻常的本领,竟会说出这番话;更诧异的是,他会同自己说,“何出此言?”
“卦虽在心,语却难道明;不可逆天改命,眼睁睁看着人走向各自的命运。”
彦时安看出他眼底的郑重,开口却不知该如何开解。她未曾尝过知道别人命运却无法改变的无助感。
相对无言,耳边传来夜里鱼戏池塘的水波声。
对岸突然炸起了一团烟花,如星如雨地落下,照亮了湖面。
彦时安就着烟火开口,“并非无用,你帮了我,在我昏头转向的时候指了方向。况且,每个人的路,本就需要自己走出来。”
火树银花映入眼底,也不知李至简听到了没,递给了他一枚玉牌,“我是真心感谢你的。这玉牌和你很配。”
李至简借花火看清她手中的玉,玉牌上水墨色渐变如连山,形制似园林花窗,窗外竹影婆娑,“什么时候买的?”
“你认真算命的时候。”
他迟滞片刻,展颜双手接过,“恭敬不如从命。”
烟花转瞬即逝,徒留火药香四溢。
“开心了?”彦时安弯腰探身,确认他眼底已无阴霾,“既如此,打道回府!”
李至简看着她随性自在的背影,心中不禁觉得轻快,“谢谢你,只希望你永远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