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郎君气极了, 虽家里条件一般,可自打魏家大娘子与了官人为妾,家中条件便好了许多, 叫他在读书上头不再抠搜。再加上他颇有心机,讨好了恩师, 又与恩师之女定了亲, 得到了优待, 便是束脩都省了下来, 这几年颇为轻松。
且他这性子,也是典型的一朝得志便猖狂。
因着恩师意外去世,他突然没了帮扶, 本还念着未婚妻年幼, 想要接来家中照顾。可在爹娘的劝说下, 瞬间打消了这个主意。
说是这小娘子身上带孝,怕是不利他的前途,再加上未婚妻往后没人撑腰, 家里也没一个出息的人物,只能给他拖后腿。与其这般,还不如举家去投奔当妾的魏大娘子,在那边过上一段好日子, 等这边未婚妻丧父之后自己支撑不下去, 寻个人随意把自己嫁了,他们再回来惋惜痛斥一番,好给自己立一个好名头。
说不定还能叫他姊夫给他寻一个官人家的小娘子来做妻,不比娶个村女要好?
魏郎君觉得爹娘这般说没有错,且与他好处多多,只能心中向未婚妻说一声抱歉, 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入了开封府,他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的。
不仅姊夫知道他读书不错后对他青眼有加,时不时的补贴一些,就说他家大姐,如今可是生了姊夫唯一的儿子,他又是那孩子的亲舅舅,当然是怎么补贴都不为过的,日子着实好过。
只是吧,如今不一样了。
在书院里,一些个人看在他那所谓的“姊夫”是东宫之人的份上,一些个小毛小病也懒得跟他计较,只今日他这话却是得罪人了。
本来这段时日就有些人与他疏远,偏今日因着七夕佳节一道儿约着出来看花灯,他还这般高高在上的,竟高贵到连路边摊儿都不屑一顾的态度……那他们这常常路边吃的,岂不是也叫他鄙视了?
冲突便就这么起来,且再无人打圆场。
所以魏郎君在看到他们几个就这么视自己如无物一般,坐下吃吃喝喝了起来,瞬间瞪圆了眼睛,额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好似被人打了几拳一般,只觉自尊心严重受挫。
乔妹儿看得惊讶极了,心说这位叫魏郎君的别是个玻璃心吧?要是待会儿哭出来可咋整?
没想到魏郎君这心坚强的很,见同窗都不理他,又想着这说出去旁人只会讲究他的不是,便也忍了下来。
可再忍,这心中的火儿总得发吧?
因而一转头,看到那摆摊的小娘子手中不停的切着菜,又长得甚是貌美的模样,便哼了一声,将怒火怼了过来。
“女郎当侍奉夫君,孝顺公婆,怎可出来做这等抛头露面之事!若是有人仗着美貌便与旁人勾勾搭搭,那与失节有何不同!”
乔妹儿:“????”
哎哟我去,这魏郎君你跟司马推官是亲戚吧?
说话一个调调,都是那么的讨人厌!
又见许秋石这会儿提着桶过来,里头是新带来的凉茶,便朝他道:“郎君这一家之主是如何当的?我姊夫家的兄弟二人博学,师从大儒濂溪先生,曾赞他二人天资聪颖,且主张的便是普通民众,在自个儿家中也当有君臣之分,这夫郎为主,妻子便是仆,如何能越了规矩?”
“这番话,便是司马推官,也是认可的。”
乔妹儿:“……”
怎么哪哪儿都有这个要把妇女锁起来的司马推官!
不过话说回来,这狗屁不通的君臣之分,好耳熟?好像记得是历史上哪个提出来的?
许秋石:“……”
许秋石有些莫名其妙,他是刚下值就过来的,想着帮阿乔干些活儿,可……打哪儿来了这么个疯子?
便看向乔妹儿,乔妹儿耸耸肩,也不知道这人发的是什么疯。
许秋石便不理他,又亲自舀了一碗凉茶叫乔妹儿喝了,“你坐下歇歇,剩下的叫我来。”
喂狼精见他俩这般无视自己,气得脸上的绿更深了一层,“你可有听到我说话!”
“听到了。”
许秋石只觉得他脑子有病,但这种病人他是不大想治的,便敷衍他,“我身子不好,许是活不了多久,这不得在有限的日子里帮我家人多做些活儿?等以后我没了,她往后再嫁也能多惦记着我一些。”
他这话真就是随意说说。
俩人如今的关系不同以往,且因为出了这许多事,对生死之事不说看淡吧,起码也看得开。
有时候也说一说什么,例如我死了,你若过个两三年再嫁也无妨,好歹多记着我一些。另一个也说,若是我先没了,你过个三两年再娶也可以,人总不能没了另一个就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