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沈钰有些犹豫,“我当时买的时候,被坑了不少钱。他们说,这一套必须集齐,才有祈愿财源滚滚之意,少了一幅,会招来不幸的。”
苏唤月扶额苦笑,觉得自己像在和个三岁小孩玩闹。
真是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
“那我有空来观摩的时候,你的人可不能拦住我,总可以了吧?”
“好!”沈钰一锤定音。
谈笑之间,那青衣女子不知不觉中走到三人身后,审视的目光不停流转。
她恭敬地呈上一套新的襦裙:“这位娘子,本店给你带来麻烦,我深感歉意,这是送来的同款,望你满意。”
苏唤月接过襦裙,笑着问道:“这位漂亮姐姐是?”
沈钰抢着介绍:“秦罗娘,我阿母手下的人才,前不久换来打理金玉衣坊,我名下的店里,只有这家盈利。”
苏唤月不知道他骄傲在什么地方。
“承蒙沈二公子信任,纸笔都已在隔间备好。”
“纸笔是做何用?”
秦罗娘莞尔一笑道:“沈二公子请来陆知县为店铺题字。”
她偏头看向陆今安,问:“你还会写字啊?”
“不才,曾追随黄七道人习过书法。”
连她个村里走出的女娃,都听过黄七道人的名号,看来这陆知县真有几分才学。
一行人进了隔间,掀起珠帘来,方正的桌案置于眼前,白纸平铺开,一角被砚台压着,盛着已磨好的黑墨。
陆今安执笔而立,用笔尖蘸了点墨,就于纸上迅疾落笔,一撇一捺间行云流水,好不畅快恣意。
等他提完最后一钩,缩在角落的苏唤月才凑上前看一眼。她不懂书法的妙处所在,只觉得每个笔画都很纤瘦,却似侠客论剑般气势磅礴,仿佛也透着主人肃杀的气质。
她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只随阿母识过几个字。她阿父是个糙汉子,而阿母偏生得娇柔娴淑,农闲时分会带她到村边的小石滩,以树枝作笔,大手包着小手,在细腻的河沙上一笔一划写字。
她曾吵着要去学堂读书,阿母只轻飘飘地回了句:“媛媛,一丈纸长,可销百金。”
当时的她,虽然日子清贫,还不明白这句话真正的份量。直到去年新春,村里从没下过那般大的雪,给低矮的无名石头盖上厚重的白席。
这是阿母的坟。为了争这点指甲盖不大的地,她花了不少钱,求了不少门路。
她蹲在坟前,拿着捡来的树枝,在雪上写着识得的字,和着热泪,一遍又一遍。
啧啧的赞叹声将她拉回现实里。
沈钰鼓掌道:“好字,真是好字!秦罗娘,烦你叫人跑一趟,快快送去刻板处。明天,我就要在店前见到。”
秦罗娘又问:“主子,待会儿还要看账本吗?”
“成,让小厮送来吧,我和陆兄先去金玉楼吃几杯酒。”沈钰挥袖道。
秦罗娘应了声是,小心收好绢纸,下楼朝帮手叮嘱几句后,大伙儿便迅速散开,各做各事去。转瞬间,她又换上蜜糖似的笑,招待下一位客人。
“这位姐姐好生厉害,做事干净俐落。”苏唤月称赞道。
沈钰瞅了她一眼,仰着头嚷嚷说:“你的事不都处理干净了,怎么还赖在这,赶紧走吧。”
“你别过河拆桥,刚刚同我讲话时,你可不是这样神气的!”
“好,苏娘子,我还要与陆兄去吃酒,没空招呼你这尊佛,请回吧。”沈钰抬手请她走,微一挑眉,语气里满是吊儿郎当的味道。
“你也记好,我不会再靠近你一步,否则,沈二公子就遭天打雷劈。”
放狠话,谁不会啊!
就在她咚咚咚地下楼时,陆今安也行过礼,说道:“多谢你的美意,只是我得去批民居修缮的公文,先走一步。”
“哎,陆兄,那下次,下次必须来啊。”
陆今安大步跨出店,正好碰上苏唤月候在门前。
她溜到陆今安身边,问了句:“知县哥哥,你的字写得真好看,能不能也送我一幅。”
“一吊钱,自备纸墨。”陆今安淡淡开口道。
“你的字是用金子做的吗?”
“我缺钱。”
“那你修辔头的时候,还舍得花碎银!”
“沈二那,我收了四贯钱,给你的已经压过价了。”
陆今安走向停靠的马车,随车的月青帮他掀开车帘。忽然,他顿住脚步,朝苏唤月说道:“乌居马具铺顺路,我送你一程。”
苏唤月略微一愣,大抵是没料到有这样的好事,疑惑地“嗯”了一声。
陆今安随即想到什么,连忙解释道:“我,我只是字面意思,你不要误会。”
只听月青噗嗤一笑,肩膀抖得像筛子一样。她更加迷惑不解,却还是笑眯眯地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