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多有怨恨,有时趁大人不注意,便拧他一把、打他几下,那小伢以为姐姐跟他玩闹,只是仰着肉肉脸儿,瞧着姐姐傻笑,也不去反抗,也不恼姐姐。等到大了会说话了,他一边挨打一边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不管姐姐怎么打我,我都爱姐姐。”反复几次,黄小云也不好意思再打他,对她这弟弟,倒生出了一种爱恨交织的复杂感情来。有时发恨要打他,那小伢只闭着眼睛等她打,又自觉忍不下心、下不去手,只好一笑作罢,小伢也跟着呵呵傻乐。
只是此刻不同于往日嬉闹,黄小云心里悲愤到极处,对她弟弟这恨也到了极处,忍不住便扬起手来要往那小伢头上拍去,只是一眼过去,那小伢面黄积弱、瑟缩恐惧的样子便映入眼帘,黄小云的手也一下软了下去,心中只觉惨然。自己姐弟两个,原是同命相怜,只因有这样一个家庭,每日就如活在地狱里一般,弟弟就是得了母亲偏心,他所受的折磨,比起自己来也只多不少的。
两个都是被困在罗网中的小兽,挣扎、嚎叫、撕扯,遍体鳞伤、眼中泣血。
只是他们能做什么呢?
这个世界并没有给他们额外的选择,只好沉默以对,屈辱地忍下一切的痛苦与折磨。
黄小云狠不下心来去打弟弟,只好一掌拍在自己胸口,又难受得伏在桌上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叫:“你走,你快走,我不想看见你!”
那小伢呆呆地还站在那儿,黄小云气急败坏、破口大吼:“走啊你,看见你就烦。”
那小伢便慢慢地转过身出去了,黄小云又哀哀地痛哭起来!
过几天,黄小云又给爸爸打电话,说了好些衷肠话,不免又哭一场,黄建功知道两个伢都在煎熬,心中又是恼怒又是痛苦,只是他自己也没折腾起来的,只好嘴上说说,也做不出什么举动来。
黄小云眼泪都流尽了,说:“爸爸,我都想清楚了。妈妈这样,是她自作自受,我再不想管她了,随她怎么折腾去。她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就是她得了这病,也是她自己作孽老天爷惩罚她的,怪不得旁人。我以后只管自己,只要她每月给我钱用,叫我能安安稳稳读完大学,我就什么都不管了。她不是有主意吗?随她爱怎样就怎样吧!我已经看透了她!”
停了一会儿,又悲哀地说:“爸爸,我们的人生都被妈妈毁掉了,你为什么要娶这样一个女人?”
黄建功颤抖着不能说话,女儿的声声控诉,每个字都是一记耳光。只是时光已逝,过去的岁月再不能重来,他又能说些什么呢?只好反复跟女儿交代:“对,你什么都不要管,只管你自己好好读书,以后独立了,再不用受她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