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过了,却不想那只是一个潦草的开端。
“给我来束茉莉吧。”
一旁安静作画的姑娘早已放下笔,正一手撑着下颚,歪头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她面前的插花,听见她的话,清亮的眼睛看了她一眼,那一瞬间姜芸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可傅时凝只是淡淡地点点头,站直身体,接过她手里的茉莉花,纤细修长的手指翻飞,熟练的将花打包好了。
姜芸看着她瘦削的肩膀,闭了闭眼,“你在这里工作很久了吗?”
傅时凝拿起剪刀剪落掉多余的彩带“算是吧。”
姜芸身体微颤,“你从抚州大学毕业,怎么会……”
傅时凝看着面前主动露出马脚的人,垂下了眼眸,意味不明道:“一个花店的小员工吗?我以为这样的话,你应该很高兴才对。”
姜芸握着花,一时无言。
傅时凝看着快被她捏碎的茉莉花,皱了下眉,却没有说什么。
“温岚和你说了吧,小萱和霍钧订婚了。”
姜芸取下墨镜和口罩,轻拢了下头发,又恢复了自若的姿态。岁月似乎对她格外优待,十年的光阴在她身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影子。她有一张和傅时凝一样明艳多姿的脸,多年身处上位者,让她有种凌厉的气势,静静看人的时候,会让人不自觉胆怯退却。
傅时凝却平静如常,她显然早就认出来人,“你忘了,我已经很多年不敢去见她了。”
傅时凝感觉头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她眼眸清澈,很认真地说:“我一直在很认真地遵守约定,干干净净的消失在你们面前。你来这里是因为周姨吧,我们私下里很少联系,她只是碰巧路过而已,我们并没有什么打算。”
姜芸看着眼前眉眼清冷,冷淡地看着她的女孩儿,忽然难过起来。没有他们在的这十年,她长得很好,甚至可以说格外的好,仪态大方,仿若依旧是曾经那个千娇百媚,优雅矜贵的傅家大小姐。可是看向人时候,再不是神采飞扬,笑意盈盈,两个漂亮的梨涡微陷,连空气都染上几分甜腻。
她想起温岚的话来,那天她托关系把傅时凝从附中转去了一中,外面的爆竹声不绝于耳,到处都是春节里合家团圆的欢快气氛,她解决了困扰多日的烦心事,心里一阵轻松。
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的温岚怒气冲冲地闯进来,显然火很大,冷声开口:“姜芸,我是个外人,不该插手你的家事。但是您夫妻两人平日里忙,时凝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的学生,她什么样的性情,我还是知道的。她看着性子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平日受了委屈,你随便给块儿糖,就哄好了。这样的人,要是真的被伤很了,就真的永远也哄不回来了。”
“养宠物也没有说不要就不要的道理,她虽然和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做得也别太决绝。等她高考完,将人送回去就行,你们这些长辈弄出来的糊涂账,没道理把怒火都撒在一个孩子头上。”
姜芸定定神,有些疲倦道:“明年开春他们婚礼的时候,你也过来吧。”
傅时凝静静看着她,平和地问,“我去干什么呢?”
姜芸愣怔一下,诧异地抬头,这是第一次这个孩子质问她的要求,她习惯了命令她,从没有想过被拒绝。
傅时凝看着她的神情,很清楚她在想什么。她们站在高高的道德制高点,在他们看来,他们的原谅,是一种恩赐,她应该感恩戴德,应该痛哭流涕。怎么敢有拒绝的权力?
可是凭什么呢?他们折了她的梦,改了她的志愿,毫不留情地把她扔了出去,要是有什么亏欠的话,十年前她就干干净净地还清了。她清清白白,谁都不欠!
“我很久就不养茉莉了,您请回吧。”
她把她的茉莉连同她的童年,都留在了十年前。
从傅时凝记事起,傅家都很空荡。那时候傅老夫人还在,姜芸和傅濯常年不回家。傅老爷子去世不久,他们两人从贫贱夫妻一步步相互扶持相携到老,感情深厚。傅老夫人经常待在花园里,一坐就是一天。两个人都爱好园艺,很多花草都是他们亲手种植的。傅老夫人觉得待在那里总感觉老伴儿还在身边。
每天傅时凝放学回来,打开门,家里面总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但是当她大声呼喊时,莫管家和宋妈就会含笑出来。紧接着傅老夫人也会笑吟吟地出来,把她抱在怀里,“囡囡回来啦。”
再后来傅老夫人也去世了,家里面人来人去,进进出出,源源不断,好像怎么也来不完。但是傅时凝并不快乐,再没有人抱着她叫她囡囡,教她辨认花草,温柔轻缓地给她讲很多故事。她开始做整夜整夜噩梦,直到宋妈把她带到茉莉树下。
于是她也学会了躲在花园里。可是后来,茉莉树倒了,花园也没有了,她无处可藏,旁人指指点点,告诉她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小偷,她离开傅家,一切好似一场幻梦,梦醒了,她一无所有。
傅昱升临终前向她托孤的时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