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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一身龙袍的帝王却仍镇定,甚至于饶有兴趣,笑道:
“有何仇怨?能来此,就说说看!”
断臂书生立在朝堂上,声音平淡,将自身经历说出。
说年少欢喜,说一夜家人死尽,说为凶者逍遥自在,说一切疑窦,大殿之内气氛渐渐压抑,皇帝沉默许久,问他仇人现在在何处?书生平淡开口道已斩杀许多,犹自有一条大龙未杀。
他抬头看着神色镇定的皇帝,手中一抓,手指上崩出一道火线如剑,抵在了殿堂之上,剑刃横划,留下一道痕迹,众人一阵骚乱,却听得他平淡开口,道:
“我的仇敌,在于上下勾结,朝堂中官出世家,天下里大族横行,有苦不能伸冤,而官官相护不杀,致使百姓几无以制衡,心中更畏,官吏则心中无惧,几可以为所欲为。”
“此为世家之祸第一。”
声音落地,朝堂中有大半人变了脸色。
皇帝看着这个断臂寻仇而来的书生。
倪天行平静道:“杀一官不过动乱,官后更有别处人为官。”
“我有利剑能破天下,破此世牢笼。”
“皇帝你敢不敢听?”
百官低声议论不止,大秦朝堂言语宽松,卢家老祖终于忍不住踏前一步,怒斥道:
“放肆,不过是江湖上凶徒,哪里敢在此处夸口?!”
复又转身朝着皇帝拜下,道:
“陛下,我等上效国家,下安黎民,族中祠堂广布善举,于国于家于天下无愧,此人手中沾染诸多百姓之血,更口出此荒诞之言,必为邪魔外道,臣等恳请陛下下令,捉拿此獠!”
言罢直接拜倒,额头叩在地上。
在他背后一下子跪下许多大臣,皆口中齐声道:
“臣等恳请陛下下令,捉拿此邪魔外道!”
倪天行看着伏低的臣子,隐隐讥嘲,抬头看着皇帝,道:
“百官皆出于世家,其势大。”
“千年关系,百载联姻。”
“动辄以众臣之势左右帝王,为王权之敌。”
“若不节制,必有挟天子以令天下之祸。”
“此为世家之祸第二。”
跪在地上的卢家老祖脸色一白。
他竟敢!
居然有人敢于如此直白说出这样的话,他居然敢?老者手指下意识握紧,在那灰衣枯槁的书生身上,他看不到半点儒家温和儒雅,看不到半点中庸之道,便如同一把出鞘利剑,锋芒毕露,霸道无匹。
令他忍不住心中颤栗,一时间却难以反驳。
仿佛一柄剑指着整个朝堂上世家的脖颈。
倪天行身上浮现宗师气机,将那些敌意全部压下,复又道:“我自扶风出,直走西域,来往花费八年时间,宗师有蔚然大观,事无巨细,已看遍天下人事,百姓,江湖,游侠,军备,商贾,世家,寒门。”
他指着自己心口,道:
“此处共有十二策,九疏,其中所载,皆为吾敌。”
皇帝缓缓起身,道:“朕为天子,自然有包容天下之心。”
“虽然妄言,你大可以说来看。”
“众卿亦可以反驳。”
倪天行嘴角勾了勾,似乎有冷笑,旋即开口。
伴随着那独臂书生不紧不慢的话,众多臣子面色不由越白,按照他所说,世家几乎再无半点存在必要一般,而众多臣子权柄,皆在帝王手中,他们最终将成为帝王手中的棋子,成为天下的一角,再不复原先千年兴盛。
不止多少人眼底先是迷茫,旋即变成了惊惧和愤怒。
这是要断掉他们子孙后裔的富贵……
而且,没有了世家,这样莫不是要变成千世万世的帝王?
倪天行旋即又道,若帝王昏庸,无视百姓,便有倾覆之灾。
百姓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又言官员中必须有寻常百姓出身方可能为百姓谋福。
不止多少人心中彻底慌乱,看着那消瘦断臂身影,心底呢喃邪魔外道,外道邪魔,再无其他心念。
这是与天下士族为敌!
这也是在和皇族为敌!
这一次上朝直到日落,皇帝似乎为倪天行所触怒,全盘怒斥了他所说的话,在一众臣子厌恶而恐惧的视线中,素来平淡的倪天行大笑到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几乎直不起腰,提剑转身离开。
而杨永定,皇帝因其年幼识人不明,未曾重罚。
被留在东宫,陪伴皇长孙习文学武。
第二日全天下文坛皆抨击倪天行,更有人牵扯出扶风学宫之案,已经有人为倪天行写了檄文,骂声不止,几乎一下就成了天下士子所抨击的败类,有太学生齐齐请愿要拿他下狱,择日问斩。
而在更深处,世家内部已震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