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的七十二个郡,可刚刚统一的时候哪里有那么多?
当年中原给星宫那个莫名其妙的组织祸害得厉害,你我他打来打去,自家人争得头破血流,外面其他国家趁着江湖乱斗,诸侯纷争,红着眼睛,引着骑兵就冲了进来。
就像看着肥肉的饿狼一样,玩儿了命地咬,怎么打都打不下来。
那一年天大雪,冬天比平常时长了足足三分之一,大秦地处中原,彼此还打来打去,可北域,南蛮,甚至还有西狄那边儿,每时每刻都在死人。
冻死,或者饿死。
那些国的兵士若不拼命,死的便是后方的妻儿老小。
等江湖各派,各地军阀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时候并不在意的小国家已经将原本偌大的大周朝撕扯成了碎片一般,烧杀劫掠,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登时如同有一大盆冰水劈头盖脸给浇在了众人脸皮上。
可已经回天无力。
现在掰扯着指头算算,大秦刚刚建国那几年,姓秦的也就二十来个郡,还不大全,跟狗咬过一样,这里少一块,那里少一块,好在老秦人这些年的皇帝每一个都不是怂包,没有一个断了链子。
许多年经营下来,有了五十来个郡。
这也算是大秦国运之幸。
往上面数数,开国那几代,就没有一个皇帝活过四十岁,日日批阅奏折,身子虚得过分,可是骨头却硬的厉害,完全不懂什么叫弯腰。
和江湖斗,和敌国斗,和天下斗。
第三代秦王临死的时候还写了篇檄文,洋洋洒洒数千字,把满朝文武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说自己懒得管他们,也不算输,那是在地上骂地不过瘾,上天上和老天爷掰腕子去了。
顺便也想要问问祖宗,怎么把老大的底盘给输光了的?
有这么当祖宗的?
他想不明白,怎么能输光?他们怎么忍心输光?
当年的皇帝有气无力骂了两句,坐在龙椅上断了气,是断了气不是闭了眼,那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外面,直勾勾地看着天下。
道门的老道士过来瞅了瞅,说皇帝这是不甘心。
之后的历代帝王,没一个放松下来的,说得好听叫做励精图治,难听点就是玩命。
不像是万人之上的皇帝,比较起来,更像是远古先民时候,献祭给祖先天神的活祭,大秦啃咬着帝王为首的秦人鲜血,逐渐壮大。
直至二十年前。
秦伐天下,吞噬诸国,如猛虎出栅,短短三年时间,横扫天下,最初当年只有二十来个郡的国家,一跃而上,成为坐拥七十二郡,八百县的天朝上国。
只是其中付出的代价,却无人能够算得清楚。
这一举动,究竟是赢了,还是输了。
没有人知道。
沉默当中,那小舟顺水而过,两侧风景朝着后面划过去,再往前面些,就是三川峡,不知道是不是当年的亡灵作祟,这一片地方比起其他还要更阴冷三分,一股子寒意止不住地往骨子里钻。
离姓老者脚尖用力,原本如同箭矢一样的轻舟突兀停止,船上的东西连晃都没有晃动一下,他看着前面堪称一线天的险境,顿了顿,道:
“船家,你当年也是我大秦军队的?”
“为何还来当这船夫?”
老吕摇头,视线越过老者肩膀,看着那三川阴峡,道:
“我就是个老卒子,算是逃兵。”
老者摇头,缓声道:
“能从当年血战中活下来的,没有一个逃兵。”
老吕咧嘴,他在笑,道:
“可他们都死了,我还活着,这不就是逃兵?”
“我后来想自杀跟着他们,没死成,后来也就断了这个念头,疼。”
“可将军死了,连小娃娃都死了,我活下来了……好不好笑?”
“我做梦都会梦到他们,梦见他们对我说话,说想要回家。”
“离将军,你说我怎么还能拿着兄弟们的命去享福享乐?我只愿意在这儿一直守着,一直看着他们,就好像他们还在一样。”
他已经认出了离弃道。
没有理由认不出来,当年伐燕之战,神武府与他们同行。
离弃道沉默着颔首,脚尖轻轻一点船头,身如利箭般激射而出,转眼便到了三川峡的最中央,水波平静,放眼无人,如果忽略了死人峡这一个骇人的名字,风景其实相当不错,应该很得文人墨客的喜欢。
可是在二十多年前,这称为一线天的险关当中,曾经有过八千铁卒,以血肉为躯,将燕国精兵尽数阻拦,没有让其顺流而下,与其余诸国军队联合,也为大秦留下了迅速出手,将之各个击破的机会。
堪称头功。
代价是八千人几乎死绝。
只有罕见几人被暗流卷走,活下一条性命,为首之将被当众凌迟,足足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