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尘很快消散,覆盖住鲜血。
张道宗带人赶上了打扫战场的活,戎弥国马贼贡献了五十六具鳞甲,三十四匹战马,分配权交到了江安义手中。西域工艺的鳞甲与大郑的细鳞甲有所区别,江安义挑选了十副完好的,送了五副给朴天豪,战马和剩下的装备给了井门关。
进入井门关时,号角声响起,鼓声震天,冯平仲率众列队相迎。冯平仲是个刻板的军人,军人最喜欢看到的是胜利,最信任的可以托付的战友,以二十骑战胜二百戎弥轻骑,身为边关镇将,冯平仲知道这有多么了不起,他向得胜归来的江安义及其亲卫表达敬意。
公事公办的欢迎宴变成了庆功宴,多了朴天豪这些商队的护卫加入,气氛热闹了许多。江安义简短地问过朴天豪的情况后,径直表示了招揽之意,朴天
豪大喜,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世间从来不缺有才能的人,只是给这些人的机会很少。
兄弟们向咧嘴笑的朴天豪敬酒恭喜,朴天豪的这帮弟兄在战场上表现出不离不弃的生死情谊,江安义很是喜欢,索性笑道:“朴兄,你们弟兄间情谊深厚,如果他们愿意,不妨带着他们一同到会野府找我。”
此语一出,欢声雷动,众人纷纷向江安义敬酒致谢。冯平仲暗叫可惜,他在城墙上看得清楚,这伙汉子作战英勇,稍加训练便能成为军中好手,原想着宴后发出邀请,不料被江刺史抢了先。
胡商们再次敬献了精心挑选的礼物,有大盒的宝石,镶嵌珍宝的器皿,还有上好的香料、美酒。江安义从礼物中取了两坛乌离国产的龙膏美酒,道:“江某身为化州刺史,原有清肃邦畿之责,这两坛酒就算江某领了诸位的好意,其他的东西你们拿回去吧。”
财帛动人心,这些礼物价值在五千两以上,胡商有些意外碰到不爱财的官,讪讪地举着东西不知所措。范思本笑道:“这位是化州刺史江大人,你们要是真心感谢他,就照州府的公文,将货物驻入边市交易。”
此次井门关劳军收获不少,吃罢饭江安义带人返还合城县,明日他将动身前往易定县,几个军屯县都要去看看,顺道行使刺史巡视属县,访知百姓疾苦之责。
送走江安义,冯平仲照实把井门关发生的战斗情形写成公函奏报给安西大都督杨祥亮,三天后杨祥亮将冯平仲的奏报转奏给兵部。
六部之中兵部衙门最为森严,衙门前的广场树着朱红旗杆,两只青石狮雄距左右,石阶两侧密密麻麻的拴马桩,十六名武士在大门前分左右跨刀而立,三开间的朱红大门敞开,进出的多是盔明甲亮的将军,马靴声橐橐,大嗓门时常响起。带兵的人粗鲁,要
兵、要粮、要器械,一句话不合便拍桌子摔板凳,兵部衙门热闹非常。
衙门的左侧有个小跨门,门前有武士把守着,等闲人不得进入,这里是兵部尚书和两个侍郎的公廨,进入门内,苍松、修竹、老梅,三友齐聚一院,鸟鸣声声越显院中安静。
兵部郎中贺知全进入院内,先站在阶前听了会鸟鸣,清静了一下吵得轰轰响的脑仁,心中暗叹,自己还要熬多久才可能到这院中办公。小院正中是尚书丁大为的官廨,此刻丁尚书还在紫辰殿中议事,贺郎中走向左侧,左侍郎朴良佐的官廨。
门开着,朴侍郎正在一份公文上批示,见到贺郎中进来行礼,笑道:“老贺,有事?”
“朴大人,安西都护府寄来一份请功的奏折,我拿捏不准,请大人您看看。”贺知全双手将奏折递上,在朴良佐的目光示意下一旁落坐。
朴良佐打开奏折,快速地扫看了一遍,眉头皱
了起来,斥道:“荒唐,私自出关,违背先帝旨意,不仅无功而且有罪。杨都督是老行伍,不可能连景帝年间的禁令都不知道,应该行文严斥。”
贺知全劝道:“朴大人,景帝年间的禁令是不准边军无故出关,江刺史可不是边军,他率领的是亲卫,何况江刺史以二十骑赢了戎弥国化妆的马贼二百多人,还斩获轻骑五十六人,其中还有银护、铜护各一人,这可是大功,而且事关化州,大人要多多思量再下定论。”
朴良佐沉吟不语,黄沙关封赏廖建辉时他与江安义打过交道,这位江状元横生是非,一场美事被他搅成祸事,自己在紫辰殿中遭了天子斥责,那“二愣子”好命,出言驳君反倒入了帝心,短短几年间便成了坐镇一方的刺史,着实令人妒恨。
贺知全与他关系密切,话语中的意思朴良佐明白,事关化州四个字,指的是月前化州别驾弹劾江安义堵塞商路一事,群臣发难逼天子处分江安义,结果
工部尚书卢家林被天子痛骂失德,当场吐血,如今仍卧病在床,估计尚书之位难保,江安义圣眷之隆可见一斑。自己如果冒然下文斥责,说不定逆了天子心意,下一个倒霉的说不定就是自己。
想到这里,朴良佐微笑道:“贺郎中说的是,此事事关景帝遗诏,又与化州刺史有关,本官也不好拿主意,我这就前往紫辰殿请天子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