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风凌望着贺兰芝温声道:“贺兰姑娘,十三对你出言不逊,是本宫没有教好他,还望姑娘莫恼。”
“殿下言重了。”贺兰芝此时无心与他寒暄客套,心中更焦急贺兰渊的事情。
谢风凌点了点头,然后望向谢无痕:“兄长当真不与我一同回去?”
谢无痕手中佛珠缓缓拨动,一言未发。
但他眸子中神色淡漠,已然说明了一切。
“唉。”谢风凌深深叹了口气,“父皇这次……罢了。回去吧。”
他坐上了轿撵,只是另外一座轿撵就一直空着了。
贺兰芝察觉谢无痕面色虽然漠然,可眼底却透着些许她看不懂的暗潮。
她有些好奇:“太子殿下这次来寻你,是宫中发生了什么事吗?”
上次在丞相府,这兄弟二人谈话间充满了火药味儿,怎么这才几日,谢风凌就亲自率人来昭阳寺请谢无痕下山。
“无事。”谢无痕眸光扫向她,语气夹带着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柔和,“瞧你跑得气喘吁吁的,是遇到了何事?”
贺兰芝将今日青丝坊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我在京中人微言轻,不知该找谁帮忙才好。”
官府有正当理由办案,她只是一介妇人,根本就没法通过过关系查出是谁在背后将那些伙计带走了。
“最近京中确实私银泛滥,此事已经交给大理寺办理了。”谢无痕双手合十,“不过朝廷并无任何律例有规定,凡是收受私银者会收入牢狱关押。”
“所以,你大可放心,也许官府只是将他们传唤问话罢了。”谢无痕垂眸,“我还有事,你且自己下山去吧!”
说罢,他转身往院中走去,顺手还关上了栅栏门。
“谢无痕!”贺兰芝心急如焚,“你可否跟我一同下山看看,若是真的无事,我再亲自送你回来!”
然而,谢无痕已经走远了,对她的话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
贺兰芝对他还算了解,她既然求到了他头上,他不肯帮忙,无非是不想惹事上身。
她只好在庭院门前来回踱步,累了便倚靠在翠竹旁休息。
片刻之后,方见谢无痕手中提着一竹篮香蜡纸烛出来。
“你……”
贺兰芝央求他帮忙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也不做停留,往竹林深处而去。
远比那天他们挖笋时还要更远些,竹林茂密得寸步难行,到了一处溪水边,方瞧见一座陈旧的坟墓。
坟墓前竖立着一块无字墓碑,并不知道埋葬在此处的人姓甚名谁。
但刚才看见谢风凌请谢无痕入宫……
元宝蜡烛全都一一摆上点燃,纸钱撒入铜盆中,很快就燃起了一簇簇火苗。
“这位是……”贺兰芝垂眸,语气也软了下来,“是圣懿孝皇后吗?”
谢无痕跪在坟前,沉默着颔首:“只是衣冠冢。”
贺兰芝心里五味杂陈。
想来也是,自从那天寿宴之后,她曾私下打听过一些事情,知道先皇后薨逝之后,皇帝并未降她位分,也并未褫夺封号。
堂堂皇后,自然是不会埋葬在一片竹林外的。
贺兰芝嗓子有些发紧,她不敢想,难道生母过世之后,亲儿子都不能在她坟前祭拜么?
还是说……
只有谢无痕才会这样?
男人脊背明明挺得笔直,可她却看出了他孤傲面具下的脆弱心酸。
“我不该问的。”贺兰芝自知说错了话。
谢无痕早已习惯了,往铜盆中又扔了几个金元宝:“不关你的事,我母后死得贞烈,自然不会真的跟着我在庙里吃苦。”
“只是,有时候回想那日,我还是恨极了自己。”他神色厌恶与悔恨交杂在一起,剑眉紧紧拧在一起。
贺兰芝默默蹲在了他身边,也往铜盆里扔去几张冥币:“斯人已逝,先皇后若是知道你还在为那日的事情而痛苦,在冥府也难安。”
谢无痕薄唇勾起了一丝自嘲,轻启薄唇:“那时候,有人告发我外祖意图谋反,家中私藏了禁物。”
“皇帝亲自命瑞皇叔上门搜查,果然在我外祖父的家中发现一处密室,里面藏着一件龙袍。”
“仅仅是一件衣裳,皇帝就下令将我外祖一家七十二口人,一并押入天牢,择日问斩。”
贺兰芝咽了口唾沫,那可是七十二条鲜活的生命啊!
眼瞧着谢无痕双眼布满了血丝,额角青筋更是突突跳动,她慌忙轻拍他的背:“就算当真要谋反,又怎会把龙袍安心放在自己的卧房中,这必定是被人栽赃陷害!”
“是啊!”他嘴角浮现出冷笑,“我外祖家血流成河后,才查出那件所谓的龙袍,只是一件戏服!”
“那年隆冬新雪,我在他寝宫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求他向天下公布我外祖一家的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