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美玲瞪了儿子一眼:“这种情况只要长了眼睛的都明白,还用啥识人术?”
接着她叹了口气:“你锦华姐小时候就够可怜的了,可这家的几个孩子比她还可怜,特别是那个小四,肯定严重营养不良,都快两岁了还不太会走路。”
“听修车的刘大爷说,他们家本来是住在那个大院里的,不过不知为啥被赶出来了,好像家里一个大人也没了。”苏小年说。
孟美玲叹了口气,没敢跟儿子继续讨论下去。
午饭正如苏小年所料,他妈带他去了国营饭店,他很“懂事”地没要饺子,要了一大碗肉丝面。
母子俩也没去找宋锦华,苏小年这么频繁地来县城,解释起来也不太容易。
他们回到家后,苏晓禾立刻就从苏小年那里了解到了妈妈今天的所作所为。
苏小年语气里有些抱怨老妈的意思:“姐你说妈也真是的,今天白让我起那么早了,明天还得天不亮就起床去县城。”
孟美玲作势要拧儿子的耳朵:“我说你这孩子废话怎么那么多呢?中午我没带你去吃肉丝面吗?你看看人家那几个孩子,你一个人能吃人家三个人的口粮。”
看着苏小年吃瘪苏晓禾不由暗笑,看来同情心泛滥的不只有自己和苏小年。
瞅了个不被儿子注意的空子,孟美玲又和女儿嘀嘀咕咕地商量起来,说是想把她和宋锦华以前的衣服改一改拿给秦家那两姐妹。
“其实小年的衣服也可以改,今年他长高了一大截呢。”苏晓禾觉得这个年代色泽单调的衣服几乎可以不分性别。
于是孟美玲在家里翻找起来,当天下午就改好了两件罩衣,袖子那里磨损得比较严重的部位,专门用碎布头做了类似袖套的装饰。
吃过晚饭,天色擦黑后母女俩装模作样地出了一趟门,进家的时候合力扛回来两袋面粉,幸亏苏建国今天值班,不然又得找理由解释了。
这两天的经历对于秦家兄妹来说,也有点不真实的感觉,他们只要有空就会悄悄地讨论这件事。
昨天苏晓禾姐弟俩离开后,小月和小雪都一直认为遇到了好心人,只有秦良还心存疑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可今天苏小年和他妈来过之后,连秦良也从孟美玲的行为举止中感受到了久违的母爱,这个十九岁的男孩突然产生了一种想哭的冲动。
他十六岁就去插队,不仅自己要干农活挣工分,历经了父亲下放、病逝。
母亲因为当时怀有身孕,虽然没有跟着父亲下放,却在得知丈夫去世时早产,月子都没出人就没了,留下了嗷嗷待哺的小四和三个也未成年的孩子。
秦良收到妹妹的信连夜扒火车跑回家来,得知两个妹妹轮流抱着小四守在医院,跪求别的产妇给自己弟弟喂一口奶,这个大男孩心疼得几乎晕厥。
也许是得到了过世父母的庇佑,也许是哥哥姐姐的爱太浓,小四居然吃着百家奶撑过来了,只是身体和同龄孩子相比显得弱小很多。
兄妹四个总要吃饭呀,父母留下的积蓄寥寥无几,秦良偷跑回来也不可能有工作,要不是因为几个弟弟妹妹都未成年,他差点就被遣送回去了。
兄妹三个想尽一切办法挣钱,特别是在小四能吃进面糊糊之后,不仅秦良到处去扛麻袋、搬箱子,连八岁的小雪都在抓紧一切时间糊火柴盒。
说起来令人唏嘘,这时候就连糊火柴盒也不是随便就能找到的活计,还是小雪背着小四天天去街道火柴厂问,人家实在看不过去了,最后同意让她每个月去领一些料。
小月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成天不是在捡煤渣、捡柴禾,就是跑去刚收割过的庄稼地里捡麦穗和豆荚,谁也没法相信她生命的前十三年是在蜜罐里长大的。
尽管失去双亲后的日子如此艰难,这四个孩子竟然也熬了一年半,和吃不饱穿不暖住不好相比,人情的淡薄也让他们很受伤。
父亲在职时经常往来的人,除了自身也很困难的那部分以外,当然有眼下混得很好的,可人家就算和他们路上迎面相遇,也装作根本没看见。
秦良刚回来的时候放弃自尊心去找父亲的一个部下,恳求人家给找个养活弟弟妹妹们的工作,哪怕是临时工他也愿意干。
可对方打着哈哈说了半天车轱辘话,什么实质性的帮助都没有,最后假装看了几次表说是要开会,把秦良一个人晾在了办公室。
当然也不是一个热心人都没有遇到过,在医院曾给小四喂过奶的一个产妇,出院那天特地让小月跟着去认门,答应每天给小四喂一次奶。
还有修车的刘大叔,他跟秦家本来没什么交情,只不过是秦母在他那修过几次自行车,夸他手艺好,介绍过同事和邻居去找他修车。
刘大叔在街上修车,有时候人家等着他修也会聊几句,他也就听说了秦家的事,当时就十分唏嘘。
后来秦良有一天也来修车,刘大叔认出了秦母的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