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涯已经挥手说着永别,余妗望了望渐晚的天色,呼了呼气。和朋友笑着道别,说着期待下次再见,提起装着毕业礼物的手工袋,推着牛油果绿的行李箱,踏出了省属第一南戟大学的大门,余妗都没有哭。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往后的自己又是怎样一番姿态,余妗不知道。
艰难的来到学校边的3号地铁口,正准备整理整理东西带上台阶,不经意间偏头,撞入一双漂亮的眼里。这人戴着口罩,暖白皮肤,细碎的刘海遮住了额头,脖子上挂着一副白色耳机,身形挺拔,片刻收回目光,脚步不停的迈下几阶楼梯,余妗也平静的收回目光,继续手上的动作。电光石火之间,脑海中闪过一张记忆中的面孔,余妗睁大了眼,飞快转过头,像是怕什么珍贵的东西消失了一般——还没消失,那人停在五步远处,正看着她。
人间陷入了黑暗,他身后的暖光路灯远远抵不过地铁口明亮的白光,他的眼睛赤条条的暴露在余妗的视线里。真的是他。四年多没见了啊,可这双眼睛,她永远不会认错。
“好久不见。”他说。丢掉了少年郎的清亮,不变的是那股淡然,增添的是几抹低沉,让他听起来更成熟稳重了。
“是……咳……好久不见。”没想到他会出声,余妗惊了一瞬,张嘴回应,却发现喉咙干涩,赶紧吞了吞口水以缓解喉咙的拔干。
“差点没认出你,需要帮忙吗?”
怎么回事。
毕业典礼没有哭,道别没有哭,离开没有哭,可是这时,偏偏这时,为什么这时,眼眶却湿润了。
四下无人,两眼相望。半晌,她听见自己故作淡定的声音:“谢谢,不太需要。”
幸好,幸好。骆裕桓,这次逆光而站的人是我,不是你。黑夜为我掩盖,阴影为我遮挡,你是不是就不会发现我红润的眼眶。
她突然想起网上流传的文案——“你逆光而来,配得上世间所有美好。”
噢,我想说的是:你无需逆光而来,世间美好也不及你万分。从前就是这样。
七年前——
育润一中新高一的军训在昨天下午正式结束。今天是高中生活的第一天,余妗感到很期待。学校道旁栽了很多杨梅树,余妗靠窗的座位,虽不能伸手够到杨梅,但望梅止渴还是可以的。树上小巧可爱的杨梅通红着脸,迎着风,生机活力,亦是一副很期待的模样。
“余妗,围姐叫你发一下英语本。”同学把从办公室抱来的一摞作业本交给她,说道。
“好的,就发。”余妗抬手接过,走到正旋转着的大风扇下散了散暑气,开始挨个按着英语作业本上的名字叫唤。这是结束军训后第一次发作业,班级上很多人余妗都不认识。
“王羌鹏。”
“这里。”
“徐瑾泰。”
“谢谢员工。”男生戏谑着接过作业。余妗抬头看了看他,嘟了嘟嘴:“不就是早上我不在,你顺手帮我擦了下消防栓,我怎么就成了你员工了。”
“可不能这么说,不是因为顺手才帮你擦,是因为身为卫生组长怕被扣分才不得不擦。”徐瑾泰挑了挑眉,说道。“行行行,没眼睛的老板。”没有搭理旁边气得跳脚,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解释他不是没眼睛而是小眼睛的某人,余妗低头看了看下一本作业上的名字——工工整整,清清秀秀地写着:骆裕桓。
“骆裕桓。”
“嗤,识不识字哇小员工,这读huan,不读hen。我们公司可不留……”余妗按捺住油然而生的尴尬,向指着后黑板靠卫生角对她示意的同学道过谢,便快速离开。
“还有好多啊,一本一本发得发到啥时候。”余妗边走边漫不经心地低声道,低头去看下一本作业的主人是谁,顺手把作业递给了站在刚刚同学所指的方向,刚拧开矿泉水瓶盖的男生。
“我不是骆裕桓。”这人说完,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水。余妗抬起头,碰见他探究又讶异的目光,于是抱歉的冲他笑笑,“那是谁?谁是骆裕桓?”
这片区域空间比较大,灌木丛与杨梅树在距离墙根四步远的土层里旺盛生长,吹进来的风就像被过滤掉了暑气一般,尚且阴凉,所以站的男生比较多,余妗还真不清楚刚刚那位同学具体指的是谁。
“他。”一位男生经过,恰好听见发问,顺手拍了拍他身侧的人。
余妗将目光投过去,想要“质问”他为什么不出声,刚要跳出喉头的字眼却陡然害了羞——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
军训太认真了吗?怎么感觉没在班上见过这人。
彼时刚结束午休,教室的灯都没有打开,虽然靠窗的同学已经把窗帘收到了半空,但偌大的空间里,还是显得有些暗沉。而窗外正明媚的六月天,灿烂的阳光并不满足于只把灌木丛间,石板路上当成他们的盛大舞台,还争先恐后的浸入玻璃窗,轻盈降落到同学身上,企图为他们披上一层金纱衣,邀请他们共舞一曲。
余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