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家兄弟来人,也有个安顿。
二老爷哭哭啼啼,这回倒没拿他那些虫子蝴蝶的宝贝当借口,当夜收拾了衣物,打算初六一早便带着人家去。
一切都安排的妥当,却万万没料到,初六早起送穷,摊好的煎饼来不及送上供台,外头门子就嚷嚷起来。
“出事儿了!出事儿了!外头出大事儿了……”
屋里大太太这边有绣纺新送来的嫁衣,叫丫鬟们比着给宁婉试身量,又说到将一处城东的药铺记在宁婉名下,拿地契房契出来,打算今儿个让人去衙门口过名。
听见外头叫喊,大太太心头一紧,猛地起身,头脑眩晕,重重坐了回去。
“太太。”宁婉上前,搀着才叫大太太站定。
婆子把人领进屋,叱责的话还没骂出口,那门子就跪着道,“太太快叫人去瞧瞧吧,有认识的人说,咱们家二太太进京了,打着仙令旗,抬了莲台坐骑,抱仙鹤,盘青龙,乘四景之舆,往天街去了。”
“什么?”
大太太身形不稳,踉跄着瘫在婆子怀里。
宁婉看一眼那报信儿的门子,思量片刻,才指了个丫鬟去里头老太太那传话,又给大太太请大夫。
醒神汤灌下去,大太太眼神迷蒙,看清楚面前之人,挤出一丝愧疚。
“好孩子,劳你费心了。”
大太太打量屋里不见儿子,刚要开口,婆子便道,“已经打发人去学里请二爷了,就来。”
大太太点头,嘴上却道:“念书要紧,我这是旧疾,何苦耽搁他上学。”
婆子还要一唱一和,上房的掌事婆子进来禀事,宁婉开口叫她说话,“是老太太那儿有什么吩咐?”
“老太太说,太太若是醒了,就先到老太太那儿去。”
“咳咳。”大太太咳嗽声更重几分。
掌事婆子掀眼皮偷觑,抿起嘴角继续说:“若是太太没醒,也不打紧,咱们外头抬了罗锅枨春凳,不必太太走动,再加重了病情。”
这是抬也要把人抬去的架势。
大太太两家微微涨红,不知是病气还是怒气。
好半晌,才从嘴边挤出一句,“我这病,不打紧,你们先回了老太太,我就来。”
好在那掌事婆子并不多纠缠,低头应是,抬了春凳,领着众人离去。
大太太恨地摔碎了手边的美人瓶,眼泪落在两颊,寻了个由头打发宁婉回去,自己躲在屋里好哭一场,才叫丫鬟婆子搀着去了上房。
“这几日府里乱糟糟的,定亲的事情又赶在眼前,我大胆一句,姑娘不若跟太太求个情,先去外头赁宅子住些时日。一来避一避这府里的风波,二来……”
小喜拿着花样子描白,“我僭越说句不该说的,我不是这府里的家生子,外头老娘兄弟也有,那年我哥哥买卖亏了本,债主子上门,一家子没了活命的路,是我求着我老娘把我给卖了,这些年他们攒了些银子,也动了念头求求主子,赎我回去。”
“我跟姑娘好一场,一应我都不记挂,唯有姑娘,我舍不得。我们小门小户的规矩,尚有‘避礼’一说,魏家地方大族,岂会不讲究这些,无非是他家没忖了这心思。”
宁婉手上的针线停住,侧了身子看她。
“是怠慢了些,不过你也知道,我在这府里是客,衣食住行,全指着人家开销,你这番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迫于时下,还得从长计议。”
小喜默声久久,方道:“我哥哥是最疼我的,我嫂子和善厚道,我去求我哥哥,接姑娘去家里伺候,也比留这府里,叫人日后嚼舌头得好。”
“好丫头,你有这片心,我就知足了。”宁婉笑着拉她坐下,又问她何时回去。
“正月十三。”
“也就这几日了。”宁婉起身,进里间的开柜子,没多会儿拿出一对儿十两的小元宝,“你既回去,约莫着是有了好姻缘,我也没什么好送你做念想的宝贝,这二十两银子,算是我给你的添妆了。”
“姑娘!”小喜皱眉,推脱不肯收。
二十两银子,够寻常百姓家两三年的开销了,拿这些钱赁房子,出去单住也是够的。
宁婉笑道:“好丫头,快收了吧。我有我的打算,日后你姑娘真落魄了,说不定还得求到你家接济呢。”
“姑娘这是什么话?”小喜别扭嗔怨,宁婉哄她两句,外头来人,说临安郡主邀宁姑娘去北山踏青,马车就在府门口等着。
宁婉只坐在那里笑问:“禀过太太了么?”
传话的婆子道:“大太太在老太太那里说话,知是郡主府的人来请,老太太便说要姑娘且出去走走,常言道,三六九,朝外走。这几日天儿好些,映着漫天雪景,更是好雅致呢。”
宁婉看她嘴里还有闲情雅致之说,并不戳破,点头应是。
坐上临安郡主府的马车,帘子放下,一双热乎乎的手就搭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