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时便画上一幅画。
天完全亮起时,二人走到了皇城东边的丹凤门外,笔君遥遥看着那城门,感慨道:“乾元学宫放榜就在此处,到时候,你也有依傍了,纵使希夷山寻你麻烦,也不至于危及性命。”
“要说依傍,我还是觉得你和晴娘更靠谱些。说是大事都要我自己摆平,要是真有人要取我性命。”李蝉笑,“你们哪里忍心。”
笔君摇头,“我护得你一时,哪护得住你一世。”
李蝉厚颜道:“我这一世,要是修不成长生大道,顶多延年益寿,多活个大几十年,哪活得过笔君你?”
笔君笑了笑,没接话,看着皇城道:“此乃天下最兴盛繁华之处,地象有此一幅图,足矣,我就把这皇城画给你吧。”
李蝉问道:“咱们要进皇城?”
“不必。”笔君摇头,“随我来。”
说罢,与李蝉上了丹凤门东永昌坊的一间酒楼二楼雅间。
笔君捉笔临着纸,打量李蝉。
李蝉被他目光看得发毛,“现在又要做什么?”
笔君笑道:“你在浮玉山上喂了两年鸟,觉得做个雀儿如何?”
李蝉想到那两只报君青雀,“不愁吃喝,自由自在。”他想着,发笑,“就算欺负宫里的小道士,小道士也只能受着。”
笔君也笑道:“那就先画个李雉奴。”说着,却在纸上画了一只小雀。
李蝉看了看,摸着下巴道:“这可不像。”
“这样呢?”笔君又把那小雀绿豆大小的瞳子点成丹青二色。
雀睛点罢,那纸上小雀离纸而飞。
李蝉眼前一花,只听到一阵扑棱棱振翅声。
又看到自己穿出了窗户,侧目,翅尖掠过酒旗,又擦过了酒楼的瓦檐。
紧接着穿过云桥飞楼,直上云霄。
低头一看,皇城耀目的琉璃瓦映着朝阳,铺得遍地黄金。彤窗红如朱砂,雕甍碧如翡翠,挑了东边一座御碑上的碑文,随便一瞧,连笔锋末端毫毛拖曳的细微痕迹都很清楚。
他在高天上俯瞰,却仍听到楼下店伙计的报菜声,闻到桌上馄饨面的香气。
耳边,笔君说道:“我画,你看。”
……
一日过去。
戴烛好奇回头,只见阿郎披着一身夜色走进书房,把极重的一卷画轴小心藏入箱中。
笔君在一旁,看着李蝉轻拿轻放的模样,笑道:“又不是蛋壳瓷烧的,至于这么小心?”
李蝉嘿嘿一笑。
关上箱盖,他问道:“笔君,明天又要教什么?”
笔君道:“明天不教什么了,你若想看,便去画些人象吧。”
“当然想看。”李蝉笑,“还是卯时前后?”
“睡好些,天亮了再来。”笔君摇头,“你若有心,也可以带上你那页灵书。”
……
又一个清晨,李蝉与笔君离开光宅坊。
到了大相国寺附近,笔君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扶风楼,“乾元学宫这回考试,动用了一卷灵书。这灵书授道,因材施教,你在书中所见,俱是你心中所想。你画的那页众生图,既是灵书教你的,也是你自己教自己的。有了这页众生图,你慢慢领悟,比我揠苗助长还好些。”
他说着走过售猫的铁笼,过了繁露门。
李蝉连忙说:“能多学些总归没错,笔君该不会吝惜笔墨了吧?”
“急什么。”笔君笑道,“今天你来画,我看看,碰上有意思的,再画几笔。比如那小和尚,画起来就很有趣。”
笔君抓起摊贩上零售的笔,像是买主在端详笔毫,实则凭空描画。
前边,有个和尚在铺席前边向人推荐开光佛像,忽然头皮发痒,伸手去抓,先是摸到了扎手的发茬,一眨眼就变成了满手青丝。
旁人惊呼。
李蝉远远看着,“笔君这可不厚道,这和尚受着戒,却长出头发,保准要被人说成六根不净,凡心未除。”
笔君玩味道:“若他嘴上功夫再厉害些,这秃头生发的神通,与活死人肉白骨也差不了太多,博个活菩萨的名头也不难。若他是个有慧根的,在意这些头发做什么?要还能因此有所领悟,我可是助人修行了。”
“受教受教,原来这也是做了一场功德。”李蝉笑道,“等会若看见哪个道长,不妨给他画个光头,若他就此顿悟去做了三皈依,也是一场功德。”
“好主意,好主意。”笔君拍拍手,“不过眼下该你来画了。”
“那就请笔君指点。”
李蝉说罢,张开画轴。
……
一师一徒,遨游市井,画贩夫走卒,也画朱紫贵人,画饮食男女,也画僧衣鹤氅。
笔君偶尔指点,有时兴来便提笔。在藕花巷里,见小儿屙屎,便逗弄一番,让他入画走一遭。过朱雀大街,有膏粱子弟骑马冲撞行人,又一挥笔给他画去了锦衣,赤条条地捂裆而逃。
画到近黄昏时,过曲池坊,李蝉刚画完街边售果脯的老妪。
对街的楼窗上,男子抱住娼家,又反应过来,急忙取下窗杆子。
那琐窗合拢,李蝉的笔尖动了动,略一犹疑,又收了回去。
“这曲池坊里美人不少。”笔君收回目光,对李蝉道:“你虽不是没见过女人的身子,却还是纯阳之身,怎么竟有些扭捏?方才在巷子里,画小儿屎溺画得,同为隐私,男女之事怎么又画不得?”
李蝉愣了愣,心说这二人虽忘了关窗,也没当街行欢,跟那小儿可不一样。
但转念一想,求道之人,的确不该拘于小节。
……
黄昏,李蝉回到光宅坊,红药正往卧房床上贴纸。
李蝉一瞧,那纸剪得跟宋无忌有三分相似,咦了一声,“这是什么?”
宋无忌抢着说:“晴……晴……”
红药等这结巴抢话未成,轻笑道:“这是晴娘教的剪纸,比庙里的灵应,晴雨符还管用多了。”
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