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蘸墨。
……
笔毫一动,李蝉闭上眼,他是执笔人,又随笔而动,再次窥见那天地机杼,循着错杂交织的蚕线,在风声雪影里,看见一个男子的身影。
那男子紫衣青绶玄冠,坐态疏狂,李蝉执笔勾勒这道身影,心神逐渐衰微,画出男人的眉目时,又有了不支之兆。
墨仍饱蘸在笔毫间,便在此时化作缕缕气机。
赤鳞、鹤顶、丹霞、红叶、芙蕖……
在机杼间穿梭,织满了画布最后的空缺。
……
对李蝉而言,作画是一桩趣事,纵使偶尔会因耗神而感到疲惫,也从不会减少半分热情。
但画完这幅人身,却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掏空,恐怕十天半月内,都生不出提笔的兴致了。
落下最后一笔时,心中的身影散去,他睁开眼,却见眼前那张玉版宣,仍然白净光洁。
画呢?
李蝉一怔。
西窗前,不知何时已多出一名紫衣男子。
男子临着窗外小雪,模样约莫四十余岁,鬓角染了些霜色,眼角生出细纹,五官却仍如少年人般俊逸。青绶带顺着肩帔垂挂下来,随着他抬起的衣袖滑开。
那袖中探出一只手,指节修长,伸向窗台上的青瓷碟,把一颗琥珀色的杏脯拿到鼻端,闭目轻嗅。
杏脯购自大相国寺恒沙门集市里,是再普通不过的小红杏,但他与五味暌违已久,于是闻得格外认真。
他把杏脯送入嘴中,细细咀嚼,闭目品味。
直到咽下那酸甜津液,他才回头,与李蝉对视,感慨道:
“比画的好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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