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姑娘还搂着她不断询问学长是不是帅出天际,说实话那场面混乱,她连人家脸都没看清。
没看清的原因很简单,对方没有周倬帅。
但凡那人真有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即使只从路人的眼角余光里划过,都足以让人惊艳到想要回头再看一眼。
周倬便是如此。
所以她扭过头去,对着明亮路灯,骄傲地说:“一般般啦,才没有我哥长得帅。”
“你哥谁啊?我们又没见过。”
她喜滋滋报了周倬名号,两人的反应比刚刚更为激动,一路拦着她连环追问,她偏不吐露,尾巴简直要翘到天上。
虽然他已经毕业,正读大一,但有关他的传说一直在学校里流传,他们这群刚升入高一的学生没有不对他抱有强烈滤镜的。
这种美好滤镜她当然不舍得打破来告诉别人,他其实不是什么金光灿灿的高岭之花,本人亲和温吞得很,挥得一手好厨艺,有时候也会冒出恶劣的坏水,跟她赌气讲恐怖故事。
小时候调皮,还会带她上山爬树,害她被困高枝,跳下来把他压个正着,她没事,他脑袋倒是磕了个大包。
不过她如今才是所有学生中对他滤镜最强的那个,连幼时半夜溜进他房间,被他裹着被子丢出门这种事,想起来都要笑个不停。
但很多事,自己躲起来偷乐就行了,她才不愿意告诉别人,说多了大都还是自己的糗事。
每当同学们讨论起风云人物时,往往都会提及他,那时她就会扬着头得意地说:“这是我哥哥。”
听久了,总有人会学她说话:“知道了,知道了,是你哥,天天都说累不累啊?”
她一拳飞出,学拳击手擦了下鼻子,昂着头:“你这是嫉妒。”
再后来,他们闲聊八卦时,若她在场,总会点一下周倬的名字,叫她周倬妹妹,学她的语气咕咕唧唧半天。
她皱着眉气冲冲地将那些阴阳怪气都揍了回去,之后也不再同人多提。
自此,他的名字无法再叫出口,那种朦胧的感情也就成为一种不可言说的心事。
吐不出来的东西,只能咽进肚里,消化成血肉,凝成心脏上的结石,不碰就会一直硌着心口,碰了还会抽着疼。
每当在人群之中,听见与他名字相像的读音,心就会顿时提起来,她怕别人问她,又怕无人问她。
她怕他们问得太多,她要拧着心间的不可言说去认真作答,很多话含在齿间,她还得重新咽下。
她也怕他们无需问她,语气自带几分熟稔,让她又一次意识到他们之间那八百公里的距离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她只有靠同他人对比,才能感受到她对于他是不同的,她要在别人眼中与他亲近无别,才能让自己相信他们不曾分别。
自他去往外地读书,他认识了谁,身边有谁,日常做些什么,养成了哪些新习惯,她再也无从知晓,那份熟烂于心的日程表,费尽心机的偶遇,她再也用不上了。
升高二的某个夏天前奏,她正吸着脆脆冰和同学讨论椭圆方程,一个高大的男生进门跳起,扔了团废纸砸进她脚边的垃圾袋,兴冲冲地过来对她说:“倬妹,你知道你哥在和对面楼的人打球不?”
她心口一颤,周倬什么时候回来,回来会做什么,她一向不清楚。
有的时候,她觉得他们很熟,有的时候,又清晰地认识到其实不熟,只是她单方面在他面前无所遁藏。
他是邻家哥哥,是从小照顾她的人,所以他能以兄长的身份过问她的每一段故事,她身边的每一个人以及她每一种或喜或悲的情绪,但她却无法过问他的生活,也无权提出信息交换去真正地了解他。
他们从来都是不对等的。
她心情被那个讨厌男生推入谷底,再懒得去搭理,对方却不依不饶地和她讲述细节,说周倬大神回母校做一场动员报告,和他的好兄弟约了在球场打球,问她为什么不去围观,应该给她哥送瓶水。
那语气阴阳怪气的,吵得她心烦,其他朋友却又围上来,真真假假地拉着她求证,男生目露怀疑地看着她,你不会对你哥的情况一点不知吧,不如带我们去看看咯。
有三两个人闻声应下,催着她点头,她推脱不得,只能答应。
那男生见她答应,语气夸张地招呼别人来看,说他还以为对面楼那位能叫得大神来打球的宋崇朝才是真兄弟,原来这个妹妹确实比真兄弟还真。
她冷冷骂他整天不干正事只对着别人家长里短的一亩三分地感兴趣。
两人吵了个不欢而散,那男生跟在她去球场的背影身后,抱着手臂对身边的人说,我早就打听过了,大神家世清白,没有兄弟姐妹,哪来的妹妹,硬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