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冬末一月,雪飘如絮,在偶尔一两声鸟叫中,响起由远及近的“沙沙”脚步声,叶烟凝微微打起一点精神。
周身寒意刺骨,腿脚湿凉,膝下密密麻麻地疼,胸腔内仿佛积压了一摊冬雪,凉意十足且呼吸有滞。
原本那毒留下的症候仍隐隐作痛,再加上这天气下跪了两个时辰,如今这身子有些遭受不住。
没一会儿,不远处传来一阵低声啜泣以及谩骂声。
“那个白眼狼,我们养了她十余年,如今竟然敢打月儿!”
“爹,阿凝她不是有意的……”
“那你说说,月儿的脸是怎么回事?!你就知道帮她,别忘了,月儿才是你的亲妹妹!”
叶烟凝看着三人向自己走来,中间那人气势冲冲,她还未作何反应,心窝便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叶烟凝原本就跪得腿脚酸痛,就这力道顿时跌倒在地,一阵眩晕。
捂着心窝处,睁了睁眼,刚恢复一丝清明,在意识到来人打了自己后,叶烟凝心中怒意涛涛,却只是撑起身体捏着拳头,忍下想要还手的冲动,跪直了身体。
见叶烟凝没有说话,林舒怒气冲冲走过来又是一巴掌:
“你胆敢打月儿?!看来平素是我对你太过娇纵!”
叶烟凝看向站在一旁的女子,梨花带雨掩目低泣,明眉皓目一个小脸藏于毛绒绒的厚重斗篷中,自带一股惹人怜惜之感。
可她脸颊如今却带着一个五指分明的巴掌印,与那副楚楚动人的面孔格格不入。
许是看着她油盐不进,却又丝毫不反驳的样子,林舒气急败坏,指了指她的鼻子,重重“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身后跟着依旧抹着眼泪的林如月。
看着三人的背影,她眯眯眼,心中记下了这一笔账,又回头看向了那扇紧闭的祠堂门。
叶烟凝眼神冰冷,盯着那扇门,仿佛能够透过它看向屋内。
今日一早叶烟凝自梦中惊醒,却发现周遭景象既熟悉又陌生,恍惚之间,她突觉自己许是重活了一次。
随之便慢慢想起脑海中最后一抹记忆。
那天应该也如今日一般,是个雪天,自己正在叶府书房,研究那近十年收集的证据。
正入神中,响起了敲门声,自己立刻将那些东西收拾到暗格之中。
开门后,副将带着林如月与林舒走了进来。
见到二人自己还微微惊诧,毕竟自从翻脸后,两人从未踏入叶府半步。
林舒不似往日那般居高临下目中无人,反倒带着一丝商量的语气:
“烟凝,此次我带着月儿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叶烟凝坐在主位之上,没有让座亦没有答话。
而林舒虽然脸色带了一丝尴尬,却依然说着:
“圣上为镇北侯与林家赐婚,你知道的,阿瑾早就嫁到了裴府,如今只剩月儿一个,但她从小娇生惯养,那镇北侯……你怎么说也是林府出来的,就算是为这养育之恩,替月儿嫁了吧。”
听这番冠冕堂皇的借口,叶烟凝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但还未出声,便见林舒拿出一道圣旨,神情比刚刚有底气得多:
“这次赐婚给的是林府次女,你自进入林府后,按照圣旨,也就是林府的女儿,从年龄算,你又长于月儿,自然也是次女,也容不得你拒绝。”
叶烟凝只听到林舒这番话,随后便昏昏沉沉不知缘由地昏了过去,迷迷糊糊之中,还听到林舒与林如月的话:
“月儿放心,爹定不会叫你去那里吃苦。”
只这一句,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再次醒来,自己已经被束了手脚扔在了墙角。
是林府的柴房。
叶烟凝看清眼前的环境后,自嘲笑了笑,没想到自己在外嚣张跋扈冷面冷心,被人称为“玉面阎王”,见之恨不能绕道而行,今日却因林舒那副商议的语气,失了戒备,被他给算计了。
自嘲的笑容还未褪去,叶烟凝便见到林如月推门而进。
她缓缓蹲下身子与自己平视,梨花带雨声音哽咽:
“阿凝姐姐,你是知道的,我最不喜欢与武将打交道,我是真的怕,你不要怪我。”
“原本你替我嫁了也就算了,可是你为何处处帮着阿姐呢?我比阿姐差在哪里呢?”
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拭泪,可语气却渐渐染上一丝笑意与狠厉:
“你若是真的嫁入侯府,一定不要忘了妹妹我,毕竟如今你已然接近而立之年,仍然没能觅得夫婿,也是妹妹帮你解决这人生大事。”
镇北侯的名声丝毫不逊于自己,林如月怕也是常理之中,虽说自己不在乎嫁或不嫁,只是自己不愿如此顺了林舒的意。
况且叶烟凝自小便与林如月不对付,看着她这副装模作样的样子,不由得一阵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