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知道。
她能走到今天,从大山坳里的孤女到市重点尖子生,考上985,拿全额奖学金,再到京城读研,和那些本地富裕女孩儿坐在一个教室,一个排练场,比她们的论文更优秀。
那是一条悬崖上云雾里的荆棘路,一摔下去就粉身碎骨。
她一旦决定,绝不更改。
她决定来京城,就绝不会改变计划,哪怕得到了极佳的offer,前途似锦。
但今天——她第一次主动问一个男人要联系方式,还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如果那些被她拒绝的男孩子知道她多狼狈,八成觉得大仇得报。
有个疯狂的念头像猫爪一样在她心口抓挠,挠出了血。
这意外闯入她生活的公子哥,令她似曾相识,明明知道,根本不可能相识。
他在地底下救下了她,就像十二年前,另一个人,在地上,像道光,拯救了她。
一切再次重现。
她强行掐死自己偏执的想法。
她只是有点异能,可不是真疯了。
没问多久,那男子就离去了,好像有人来接他。
派出所的走廊正好开了一扇窗,可以看到门外的路。
男子淡淡经过她,目不斜视。
风衣下摆划过,像一只纸鸢。
鼻端传来似曾相识的味道,一时想不起。
“麻烦等……”她伶伶地站起来。
“请自重。”
“不,我只是想问……”
她其实也没有真的要问什么,她只是想再看看他的眼睛。
但跟之前一样,什么画面都没有。
她甚至都还不知道这公子哥叫什么名字。
公子哥皱眉,似乎很怕她缠上他:“小姐,我真的只是一时兴起,我很少坐地铁,没想到——这样好玩。”
他的语气,到了后面更为轻佻。
“好玩?”周凉无语。
男人倏然伸出手,周凉一时避无可避,被他正正捏住下颌骨。
他微微使了点力,抬起她下巴。
指节轻弯,脉络分明,手背上隐现淡青的筋脉,那股味道更浓烈地弥漫。
眼神毫无温度,像稚子拧断昆虫头颅之前的目光。
那颗泪痣在她面前妖艳绽放。
男人凑她更近,嘴角蜿蜒出飘忽笑意:
“怎么不好玩呢?亲眼看见蝼蚁们的垂死挣扎——多有趣呀,还以为自己能一步登天。”
“注定是蝼蚁,这辈子别想翻盘。”
那颗痣不像眼泪,倒像一滴血。
“这就是他的命,得认。”
他的声音温柔似春水,和他言语里的狠,形成了庞大的割裂感。
充斥在冰冷的空气之中。
周凉呆呆地站在那里。
头皮一阵紧一阵松,天际仿佛响起雷鸣,闪电将她穿透。
“走了,再见。”
他厌倦地放开了她的下颌。
“那个……能不能给我留个……”
周凉最后一滴自尊心逼迫自己收回“联系方式”几个字。
手指甲掐在手心里,形成深红色的月牙儿印记。
但男子已经不见了。
她抬起头来,正好就通过窗户,看见外面停着一辆跑车。
在昏黄的路灯下,蓝紫色显现奇妙的流光,像是薄暮中的夜色,不再那么刺眼,甚至弥漫出一种迷幻的咏叹调。
但她还是迅速地认出了这部车。
不过,也不一定就是同一辆,京城什么样的有钱人没有,豪车海了去了,五楼扔个纸团都能打中几个。
但,车门开了,一角金属色的风衣迈了进去。
人影被路灯挡住大半,但那片金属色,刚刚才从她面前冷冷地经过。
他直接坐进驾驶座,一只修长的手伸了出来。
骨节分明,皮肤极白皙,她想这男人是不是从来没有在日光下待过的。
腕上微微露出一只暗金色表,看不出式样。
手上夹着一点火光。
电光石火,这景象太熟悉,她认了出来。
怪不得刚才似曾相识的气味……原来是那股干燥辛辣的烟草味。
——原来是他。
一个烟头从车窗里飞了出来。
呈抛物线状,落在她面前的地上,殷红,像只嘲笑她的眼。
在冰冷的空气中,缓缓熄灭。
下颌骨隐隐作疼,那是被他捏过的痕迹。
她好像着了魔怔,用力地搓着那块肌肤,搓得发红,可那味道还是搓不掉。
怎么都搓不掉。
***
周凉呆呆地走出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