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看过赵吉利练哨棍,扫劈刺挑,像模像样。他以前就觉得这货耍起长兵来应该是把好手,没料到他是牛刀杀鸡,将哨棍当做了拍刃来耍。
马队后瘫坐在地的周奎也是亲眼目睹了赵吉利的凶悍,想起当日在周集,十几个人围着赵吉利被他耍猴一样打得狼狈不堪,现在想想,人家是留了力气,若是如今日这般,怕那十几人,早就血溅五步了。
见色托被杀,朗日的脸上从惊讶变成了阴鸷,胯下的马似是闻着了血腥味,不安地踢踏着四蹄,蠢蠢欲动。
朗日环视左右,高声道:“取那泥腿子首级者,赏钱两百贯!”
“来来来!你们谁来,爷爷就在此等着!”赵吉利冷眼看着不远处那一队吐蕃骑兵,哈哈大笑。
达布带来的人没动,曲贡望向了达布,用目光询问着。达布干脆转头看向了远处,没有搭理。曲贡提着战斧的手紧了紧,终于还是没有吭声。
朗日的手下却是按捺不住了,四骑人马齐声杀出,向赵吉利而去。
“弓来!”达布伸出手,接过了宿卫递来的角弓,张弓搭箭,抬起手,朝着两方人马中间射出了一箭。
那箭矢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噗”一声扎在了赵吉利身前一丈处。箭身没地三寸,箭尾兀自“呜呜”摆动。
“吐蕃武士越此箭者,斩!”曲贡的声音洪亮,便连赵正都听得一清二楚。冲上来的四个吐蕃武士也连忙勒马停步,转身向朗日看去。
“达布,你这是做什么?”朗日见达布不帮忙就算了,还要阻止他杀人,顿时胡须都飘了起来,“死的是我手下,你不心疼,我还不能报仇?”
达布道:“难得见到安西军的拍刃刀法,此人如此勇猛,我要了!”
朗日瞠目结舌,张口就是我要了,怎会有如此不要脸的人?
达布策马上前,对远处的赵正道:“赵郎,如今打也打过了,这第一阵,本钦认输!”
赵正心说这货看上去有些绅士,地位还不低,听吐蕃人都叫他伦钦,也不知是个什么官职,但绝对小不了。于是做了个揖,道:“伦钦远道而来,可曾知会大唐边府?如此大摇大摆,如入无人之地,可是大不敬!”
达布哈哈大笑了一声,“吐蕃与大唐数年前已订和约,约定河西四郡尽归吐蕃。如今凉州半地却仍在大唐手里,不知对我吐蕃来说,是敬还是不敬?”
赵正也跟着哈哈大笑:“吐蕃原本地处高原,世代牧牛种草。受大唐册封,历代赞普才有了西海郡王的世袭。吐蕃先赞普松赞更是我大唐侄婿,吐蕃与我大唐,见面都得喊一声叔父。河西与安西历来是我大唐经营管辖,吐蕃先是吞了大唐属国吐谷浑,后是趁大唐内乱侵我安西、河西、陇右。做侄子做到你们这种六亲不认的地步,还有何脸面谈敬这个字?简直让天下人耻笑……”
“贼厮你敢骂人?”达布没有说话,身后的曲贡却顿时听得是火冒三丈,提着巨斧就要去劈了口出狂言的赵正,却见赵吉利横移两脚,挡在了中间,手中拍刃一杵:“侄儿,你尽管放马过来!”
朗日起先还气势汹汹,现下见达布被个唐廷农户一顿骂娘,心里登时又痛快了不少,手指捻着胡须,脸上带着笑。
“住手!”达布一声呵斥。
曲贡一脸愤恨:“达布伦钦!”
“再妄动,军法处置!”达布冷声道:“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
朗日趴在马背上笑:“达布兄弟,让你别读汉书,别读汉书,你看你现在,是真的迂腐,照我说,先踏平了这两个小子,我们再杀进平凉,屠他个鸡犬不留!”
达布仍旧没有理会,暗暗地摇了摇头,“赵郎,第二阵,我又输了!”
“无妨!”赵正拱手,“胜败乃兵家常事,伦钦莫要放在心上,输着输着,说不定就赢了!”
达布被赵正嘲讽,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又上前了两步,“我约你来,是想请你去河西,做域本的……”
“什么是域本?”
“一地之长官,十几万河西子民的父母。”
“那不是刺史?”赵正瞪圆了眼睛,随即又摇头道:“不过有些不太凑巧,我现在是汉臣,而且河西我又不熟。你们吐蕃的官职拗口,吐蕃官文又晦涩难懂,我怕会水土不服!”
“赵正!”达布就算再好的耐心,此时也是被赵正阴阳怪气地消磨殆尽,“我就想要条水渠,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与我,当真不把我吐蕃武士放在眼里?”
“哼!”赵正鼻孔里出气,冷笑一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你今天就算说出一朵花来,说到底也改变不了你们是强盗的本色。桦岭是你们屠的吧?”
达布闭上眼睛,“是!”
“不是你!”赵正却道:“屠村的人,没你这么墨迹!能把一百多人当猪羊屠宰的人,也不会跟我说这么多废话。”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叠草纸,“你既是来要水渠的,我这便给你就是。”
达布闻言一惊,却见赵正把那叠草纸丢了过来,他伸手接住打开一看,只见图上遍布横线竖线弧线,再一细看,还配有文字标注,如何选址,如何测量,如何开挖,不一而足,且一一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