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唐兴庆元年,丙午,腊月二十三日。
大雪下过两场,凉州大地银装素裹,原野封塞。
晚饭前,赵正亲手上香点烛,然后率叔伯辈在祠堂內厨祭过了灶神。
为了过好这个年,赵正下了血本。不仅买了猪羊,制了饴糖,还炸了油果,做了糕点。
祠堂里满满当当地摆了三十桌,平凉村男女老少都到了场。荤素菜肴装在条盘里,自內厨鱼贯而上。
赵有锄还拖了一坛酒,笑呵呵地前来助兴。
“元良,这是徐火头给你的贺酒,他让我带句话,祝你新婚和睦,早生贵子!”
赵金玉道:“爹!元良腊月初八成的亲,他腊月二十三送坛酒来,这也太不赶时候了!”
“不打紧!”赵正笑呵呵地接过了封着红布的水酒,道:“还不都是你们干的好事,仓促地给我找了这么一门亲事。人家军中又不得光明正大地酿酒,这坛酒怕是费了不少周折。”
赵有锄点头,“那可是!这酒是徐火头花自己的月俸让旁人酿的,从知道你成亲开始,到今天也就十来天,尝尝,可甜呢!”
“新酒刚好,老酒可不成,会醉!”
赵正掀开酒坛上的红布,一掌拍掉了泥封,顿时一股沁人心脾的酒糟香气扑鼻而来。倒了一碗刚要喝,赵金玉突然问道:“嫂子呢?”
赵正道:“在家洗澡,一会就到。”
却听赵吉利在门边忽然喊,“嫂子来了!”
赵正抬头看去,只见周盈周春姐妹两个一身大红长袄,踩着厚底布棉鞋跨过了祠堂的门槛,面带笑容,款步而来。
赵金玉连忙放下碗,一个箭步跳到周春面前,“哎呀呀不得了!几日不见,小嫂子你又漂亮了……”
“阿姐!他又跳踉了……”周春顿时满脸羞赧,嗔斥着直往周盈的身后躲。周盈一手拦住了赵金玉,“你别逗弄她了,回头小心我把我们周集胖妞说给你做婆娘……”
“那他求之不得!”赵正端着碗踱了过去,“他就想娶个膀大腰圆的,好帮他爹打铁。”
“赵元良,少说两句能闲死你!?”赵金玉收起了玩笑,伸手在赵正的腰上使劲地拧了一把,“死样!”
“滚!”赵正转身往他屁股上给了一脚,赵金玉哈哈大笑地跑了。
“元郎!”周盈见了赵正,盈盈施了一礼,赵正一把扶住了她,偏偏身后的周春吐着舌头又窜了出来,“元郎!”
“明明都是女汉子,装什么知书达礼!”赵正把两人拉到一旁,又把赵吉利也叫了过来,将手里的碗递给他:“我和你嫂嫂说说话,你去和金玉他们一起,帮忙照看着点,别让孩子碰火,照顾着点老人!”
“事多!”赵吉利“呸”了一口,拿着空酒碗边走边回头:“你三个一天到晚腻在一块,吃个饭也有那么多话说?”
赵正笑了笑,没理他,从角落里找了张条凳,放在火塘边,招呼周盈坐下。周春有些不安分,眼睛四处地瞟,“琳儿呢!?”
“在姜婶那,一会吃完饭我们一起回。”赵正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递了过去。
“啥?”
“你最喜欢的。”
周春接过打开一看,是散碎的饴糖。
当初姜氏和齐氏,就是靠着一小包饴糖,把周集里正的二女子忽悠到了平凉。虽然彼时赵正仍旧是个穷鬼,连成亲当日也只是贴了些红纸,并没有大摆宴席。但周春就觉得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有糖吃。
“春儿,你去找琳儿吧。我和元良说些事。”
“好,一会吃饭我来找你们!”周春远远地瞧见琳儿在人群里和小伙伴玩,眼里顿时就闪了光,头也不回一路小碎步过去:“琳儿——”
“嫂嫂!”琳儿似是很喜欢这个嫂嫂,手里拿着柿饼就往周春怀里扑。
赵正和周盈看着两人好得跟姐妹似的,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还是个孩子呢!”周盈道。
“谁说不是呢!”赵正点头,“连你都算孩子。”
周盈红着脸,辩驳:“我十八了!哪小了……”
“虚岁!”赵正弯着嘴角笑了笑,没打算就这个新婚当日就已经深入探讨过的问题继续探讨下去,“今日回周集,你爹怎么说?”
周盈抿着嘴摇头。
赵正有些无奈,眼看过完年就要动土开渠了,可周集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赵金玉当初说得挺好听,只要娶了周盈姐妹,帮周二和把三年赋税免了,那他肯定不余遗力的,全力支持灌溉渠开挖。
这事赵正听了他的,周二和那他也是仁至义尽,不仅帮他们介绍工作找活路,还亲自带着周集的男女老少去河里捞鱼,开渠的事情三番五次极力游说,可周二和这个里正当得确实有点窝囊,因为需要占用几亩地的事情翻来覆去,左右横跳,让赵正着实光火。
“元良……”周盈握着赵正的手,“你别怪我爹,他这个里正不好当……”
赵正点点头,“不行过年回门的时候我去看看,到底谁在使绊子。”
“都是叔伯乡亲,不能太操之过急。”周盈见赵正眼里的光不怀好意,赶忙安慰道:“回头我再去说说,挖渠毕竟是有利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