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世道,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该怎么活下去。
“她”缩在角落里,胆战心惊地望着眼前花枝招展的女人,满脑子都是那句可保她衣食无忧,她信了。
“牙口不错,颜色还好。”那女人扔下这两句,招呼其他人将“她”洗净收拾好。
身上那件残破的衣裳被褪去,春生阁的篦子将她一把青丝疏散,不管挣扎与否,当触碰到第一位恩客的胸膛后,“她”的尊严与过往彻底荡然无存。
“活下去。可为什么要这样活下去呢?”无数深夜“她”倚在阁楼栏杆处,望着城中灯火辉煌,才能稍许回过神来,但带来的只有痛彻心扉的哀伤。最后,“她”选择放弃抵抗。活下去,怎么活不算活呢。
这痛入心脾的悲伤与自白,令姜舜华缄默。
她心中还残留着玉蕊的挣扎与无果,让她对其一开始的看法发生了转变。
一瞬间,姜舜华似乎明白,为什么黑影会出现。
“娘子,您怎么了!”碧萝在一旁急得不得了。玉蕊晕倒,舜华怎么叫都回不过神来,像是被吓到。她越想越生气,最后直骂道:“都怪玉蕊,明知道娘子伤心,还非要过来刺激娘子!”
这些话,姜舜华听不到。
她已经脱离了对方身躯,重新化作神相,伫立世间。
远处慢慢走来一位摇曳生姿的身影,在黑雾缭绕间,身形开始缩小,直到走近姜舜华时,变成一脸脏兮兮的小女孩,她踮起脚尖努力将一束野花放进姜舜华手中,而后跪在她脚下,眼巴巴看着供桌上的吃食,虔诚地合掌祈祷:“菩萨,蕊儿好饿,能用这束花换点吃的吗?蕊儿保证只吃一点点。”
刹那,所有喧嚣从姜舜华脑海中消失,她低头看去,手中握着一束野花,长根茎小黄花,有股淡淡的香味。手指刚一接触到花朵,花朵便陡然化为点点光点,从她耳边一掠而过,消失不见。
“轰”的一声巨响,狂风大作,将周围景物吹散。
急促的呼喊声渐渐变得清晰,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察觉到手心握着不断挣扎的黑雾,姜舜华侧头看向晕倒在地的玉蕊——她心肺中依稀可见还残存着些许黑影,但再无力塑回那副槁骨腐肉的模样。
舜华面色冷峻,掌心喷出一团火焰,将黑色雾气包裹,任凭黑色雾气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她冷冷道:“下次再敢造次,吾让你有来无回。”
只是话出口,却成了:“碧萝,送玉蕊回房,去请大夫来。”
“娘子!您怎么还给她请大夫?”一听这话,碧萝跺脚直呼姜舜华太过心善,被对方欺负还给人请大夫,但心知舜华脾性,只能将玉蕊扶起来送回去。
“舜华”温婉良顺,断不会说出威胁之语。故此,这番话依照原先经过,变成请大夫。
既如此,姜舜华缓缓抬手,见缠绕在手腕上的黑雾暗淡几分,她想知道,“舜华”是否能看见鬼影,是否能听见黑雾的不断蛊惑。如果她能看见,她的选择是什么:“既是她们想让吾看见,那不如安心看下去。”
“神,世上唯你独尊,但您如今却被困在这里,无能为力,你不愤怒吗?”心底声音笑声凄惨,连带着手腕那团黑雾也缠绕得更紧了些:“她们想让您对这世间心生怜悯,可神凭什么一定要怜悯她们!”
“汝为何如此难过?”姜舜华忽然问:“汝究竟是谁?”
“神啊,您所看见的这一切,都曾是我们的牢笼。”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黑色雾气掀起一股狂风,将房门推开,将屋内所有东西都卷了起来:“为何您心中能容纳亿万生灵,却不能容纳曾经,不能容纳故人?”
忘了谁?姜舜华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狠色:“这不是你作恶多端的理由”
黑色雾气停滞在半空,似乎没料到姜舜华会说出这样的话,片刻后,它发出一声狂笑。只是这一次,它再无其他话,直接钻入了姜舜华体内,归于沉寂。
紧接着,碧萝惊呼声传来:“这风可真邪乎,哎呀!这花瓶怎么碎啦。”
收回凶相,姜舜华侧头看去,花瓶跌碎在地,几枝小花枝也被折断,这支“早春一枝花”已失去灵气,只剩下残败。
“看来,我与它无缘。”姜舜华走上前捡起花枝,冷眼瞧着。
门外立刻响起一道粗犷的声音:“娘子在说什么胡话,什么命中该有不该有呀。”
“呀!是姜莹阿姐!”一听到这话,碧萝兴奋起身。
“姜莹?”姜舜华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前世的一幕幕,历历在目。
她很想知道,这个姜莹,会不会也像她一样,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