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没明言，陶江却能猜到，他说的这个“们”，是她和颂颂。
“我和颂颂，很要好？”她慢慢跟着他，在这样熟悉的场景下，似乎也不再忌讳提及颂颂。
“好得像一个人似的。”乔度回道，嘴角微微勾起，“两个人一条心，专门祸害乔宇和我。”
他徐徐道来久远的往事，美好得像这条街吹过的晚风，和璀璨的灯火。
“她一直嫌弃爸妈只给她两个哥哥，没能给她一个姐妹，所以你到乔家的时候，她不知道多高兴。乔宇欺负你，她就帮你对付他，有很长一段时间家里被你们折腾得鸡飞狗跳。”
“那你呢？”陶江好奇问道。
街巷人潮拥挤，她不得不紧紧挨着乔度走，以免被冲散。
乔度似乎回忆起什么，露出淡淡的笑，慢慢提及三个人的童年。
其实面对她这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就算是他，一开始做不到立刻接纳，他不像乔宇那样抗拒得明显，只是保持着客气礼貌的疏离，直到颂颂态度坚定地站在了陶江那边。
“颂颂和我说，她有的东西，你也必需有，所以后来所有的礼物，我都得准备两份。”乔度道，“我大学就在F大，你们来逛街时一定缠着我要吃要玩……”
那时乔家生意正值起步上升期，资金紧张，乔爸又是从小苦过来的人，因此对两个儿子的培养都奉行穷养那套，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之类，要求他们自力更生，所以乔度刚进大学时的生活费只是刚好够用，偏偏颂颂是个不知柴米油盐的千金小姐，每回过来蹭吃蹭喝都得扒掉他这大哥一层皮，那时的乔度是真的头疼……可是现在，那样的时光却再也不会有了。
“所以你对我好是看在颂颂的份上？”陶江反问道。
乔度默了片刻，没有回答，却又道：“你和颂颂，好像天生就要成为朋友，成为姐妹，成为闺蜜的人，在乔家的时候，她护着你，在外面的时候，你罩着她……”
到现在，乔度都还记得陶江为了颂颂和学校的混混打架被人打断手的事，大人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她痛得满头冷汗依然咬紧牙关不肯招出颂颂。
她们的感情好到，有时他都会嫉妒。
陶江已经走到乔度身前半步处，听着乔度的回忆，目光被街边琳琅满目的商店吸引。
全场九块九的小商品店和五颜六色的精品店，做的全是年轻姑娘们的生意，闪闪发光的发夹，漂亮的蝴蝶结，毛绒绒的头箍……似乎不管过去多少年，都叫陶江心生欢喜。
可惜，她现在是超短发，用不上这些。
人潮忽然起了点骚动，陶江被挤得站不稳，身后有只大掌扶在她的腰上。
“小心点。”乔度的声音响起，让人心安。他的手在她站稳后抬起，轻轻抚过她的脑袋，呢喃般道了句，“陶陶，把头发蓄长吧。”
陶江一怔，只听他耳语般的声音续道。
“蓄长了，我才能给你梳。”
街巷迷离的灯火晃花了陶江的眼，她的心陡然一烫，脑中猝不及防响起个声音，这声音穿越漫长光阴，落到现在。
“等你把头发留长，我也给你扎辫子。”
那是少年的乔度给过的承诺。
后来呢，乔度有没给她扎过头发？她想不起来。
————
乔度会梳头，并且手艺很好。
他是乔家养子，进家门没多久乔宇和颂颂相继出生，他很小就开始照顾颂颂这个妹妹。给颂颂扎漂亮的辫子，是他的一大特长。
什么双马尾、丸子头、公主头、麻花辫、蝎子辫……他都能信手拈来，要知道，在那个遥远的岁月里，网络尚未普及，自然也没有各种视频可以学，乔度如何学会这些编辫子的技巧，一度是整个大院里孩子间未解的谜团
然而现在回忆起来，他印象最深的却是跟在颂颂后面，眼巴巴看着他给颂颂扎辫子时的陶江。
属于孩子特有的，毫无掩饰的羡慕目光，让她清澈的眼睛更加明亮。
陶江小时候跟着父亲住，大老爷们不会梳头发，所以陶江的发型万年不变，露耳的童花头，头顶常会有不安分的呆毛翘起，不管她用梳子怎么耙，都按不下去。她羡慕颂颂那头乌黑柔软的长发，更羡慕颂颂的哥哥，住在乔家的时候，每回都要看乔度给颂颂扎头发。
少年的手白皙修长，在松软的发间灵活地穿行——那曾是陶江少女时代最温柔的梦。
“等你把头发留长，我也给你扎辫子。”她十岁生日的时候，乔度看穿她眸中羡慕，送了她一枚蝴蝶发夹作礼物。
他给了她一个承诺。
但并没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