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烬……烬儿……”
远远而来的呼唤,缭绕着久长时光中未曾陈旧的情意。
她转身,宫殿静默,花木寂寥,夜未央,什么人都没有。可她隐隐约约感觉到有那么一个人就立于此地,正以穿透岁月的目光,温柔注视。
“到底是谁?”
话毕,那枚木镯子落在青石方砖上,轻轻叩响了她的回忆之门。
“祖云。”她不知该欣喜,还是无限怀念。
“是我,戴上镯子,让我带你走吧。”
“你为何不现身?”
他幽幽一语,“我此次下界,是要秘密察查火德星君叛降魔界之事,不可现出真身,引起魔界的警觉。”
之烬犹豫再三,握着镯子,确认四下应是无人窥视探听。
“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一个安稳之地,与你叙叙旧,快戴上吧……怎么,分开诸多日子,你已然不信我了……”
她下定决心般,对这位昔日在天庭时唯一的友人说,“我要是不信你,就大叫,让魔界卫士把你抓起来。”
祖云泰然一笑,宠溺道,“走咯!”
空山鸟语,翠微香林,此地着实是个好地方。
“许久不见,你还好吗?”他终于现形,玉冠华衣,只是手中少了那把万年不换的折扇。
那曾在天庭与他拌嘴吵架,互相看不顺眼的日子,转眼间竟然已去甚远……她想起来,是他带自己去看了最美的星河,是他成为自己的第一个友人。也是他,在孤寂胆怯的天庭生活中给与自己关怀与珍视。
她抱住他,像是抱住数百年前初入天庭的自己,一个不知好歹,稀里糊涂的小火妖。
若是换作从前,他一定会揪着她的衣衫,将她从自己的怀抱中扯出去,嫌弃地说,你个小妖怪,还敢抱本太子,胆子这么大!除非本太子主动,不然不能对本太子动手动脚。
好似流逝的岁月,为我们的心,生生地裹起了一层壳,坚固牢靠,却冷得封闭。
她不是当年随在火德星君身边,懵懂无知的女侍。他也不再是当年风趣的天界第一闲君了,如今的他,是视权位如命的太子。
太子至始至终都是他,只是往昔他并不在乎,并不明白身为太子会拥有什么,又会失去什么。
“自你被流放妖界,我就在想如何才能名正言顺地,让你重归天庭……”他紧紧拥着她,好似能感到她的那颗心完好如初。
当年,她被诬陷蛊惑太子,他以母妃木绾娘娘留下的旧物,求得天帝怜悯,只将她流放。而后,他愧疚万分,又因留不下自己的挚爱,许下承诺,要成为下一任天帝。那时的他,终于明白,权势地位,才是安身立命之本。他学着玩弄权术,向那高高在上的帝位,一步步靠近着。
“我一切都好,你莫要为我劳心。”
他故意刻薄,愤愤道,“你是不知道,我为了给你求情,堂堂一个天族太子,天界储君,在人来人往的紫弥宫外跪了多久!说吧,怎么感谢我!”
之烬笑了,笑他这么多年亦如当年,也笑幸如当年。
“谢你作甚,明明就是你父帝反悔,把我流放到一个荒芜之地,差点害死我。”她也假装气他并非求情,反而是蓄意铲除异己。
“唉,这事儿我可派遣人打听过,是有人动了手脚,你可别冤枉我。”
无需祖云解释,她当然猜到是谁。不管是在天庭被人诬陷,还是在流放时受人陷害,再后来,在东海遭人用术法禁锢在包袱中,丢在忘岛……这一切不都是那个名为宛柒的女子所为吗。
糟了,她忽地悲哀地想起,茨山美男子仲炎与她分离在东海,之后彼此毫无音信传达,也不知他是否知晓自己安好,顺利回到茨山……她欠他一个告别。
“看来,你倒是想清楚了,是谁在背后设下诡计。”祖云颇有闲情逸致,打量她一幅运筹帷幄的样子。“我觉得你离开天庭后,变得聪明了很多。”
“我倒是想问问你,天界第一大闲君,怎会亲自下界来行公差。”
祖云气定神闲,抱起双臂,“还不是因为你家星君。”
他仔细瞧着她的脸色,继而言,“哦,不能说你家了,毕竟人家现在娶了娇娘子,享用了春宵千金,还成了魔尊的拜把子兄弟。”
之烬转过身去,远望一片栖迟云霞,喜怒不明。
“怪得很,真是岁月催人啊,若是当年,你定是要跳起来打我,说我胡说八道。”
“祖云。”她叫他的名字。
他回应她,温柔至极,又情绪复杂。在他疯狂思念她时,派遣仙侍去流放之地寻她,却是怎么也寻不得踪迹。他以为是她不喜欢那个地方,兀自离去了。他只能劝说自己终有一日,会风风光光地迎她回到天庭,成为他的天后,成为他唯一的妻。
“往昔已往,今时今日才是真实。”
“你说得没错,此刻最真,只是……”他欲言又止,不忍拆解。“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何为以后?”
“此刻的选择。”
“我不是你……我只是一个小火妖,哪里有什么选择。”
祖云握着她的手,从未有过的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