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眠了几时,之烬恢复些气力,只觉一缕清冷梅香迤逦而来。
长棣言她思虑过多,染了心病,故而觉得疲累。他让她好生在此修养,待痊愈后,自会云开见月明,也会风雨后得见纯澈静好。
她赤足下了床榻,缓缓撩起帷幔,见暮色苍苍,庭院中有一株红梅。
白雪如絮,柔柔飘扬,天地无声,她彷佛看到永恒般,立于檐下,什么也不想,痴痴望着。那妩媚山的鬼仆说,申首山旧名绝山,天寒地冻,从无生灵。
是长棣将妩媚山的梅树,移植在此处,因树不耐申首山的严寒,尽数枯萎。而长棣不愿以法力使得梅树如木雕般无生息,便脱去衣袍,与濒死的梅树一同挨冻。他是山君,与封地的草木山河命有所系。也许梅树感知到山君的心愿,活了下来,点了嫣红,散了梅香。
若不欢愉,可来申首山。长棣当日曾对她说出的安心之语,今夕回音如此,心中滋味甚是难言。
“这白雪红梅,好看吗?”他为她系上披风,伴她共赏这世间美景。
“我记得你的鬼仆说过,你曾在百鬼拜礼时,说了一句,愿这五界有所爱之人皆得青山妩媚,白雪红梅。”
长棣怅然一笑,“五界之人若是能得见好风景,便没有那么多恩怨。”
“这里算是我的故乡了,你是第一个来这里的女子,也是唯一。”
之烬听罢,转头看他未有一丝波澜,有些窘迫,连忙移开话题,“你少时在这里练剑,是否深感无趣。”
“比起那时的无趣,好过如今的无常。”他身为晟州山君,看似拥有一切,地位尊崇,却在四季流转中,无知心人相伴。他多希望此刻永恒,真是痴心妄想……
她从衣袖中,伸出手来,飞雪划过她的掌心,“长棣,我好想回家……”
“好,我陪你回家。”他深情承诺。
家在何方,在遥远的山谷,她取名洛棠的地方。那里如今怎样了呢,山中的小妖还在吗,她都快要忘了那里的风物,忘了那里的一切。只依稀记得,半山腰的小清潭边有朝开夕逝,循环往复,四季繁茂的琼华。
醉在琼华树下,霄行在潭水上点亮了星子。
遗忘,离家,听说这是人间最忌讳的词。妖界之人,总是寻不到归宿,一生孤独。她这样一个小妖又有什么资格拥有美好的记忆,可得花好月圆的故乡。
“离家太久,我已经忘了回家的路。”
“别怕,终有一日,那些你曾经遗忘的,都会再次明晰。”长棣揽她在怀,“就像我也忘了少时在这里练的是何剑法,看的是何书册。”
之烬拧了他腰上的肉,打趣道,“你那不是遗忘,明明就是不好好念书习艺。”
长棣捂着腰上那块被她拧过的肉,可怜又无辜地向她抱怨,“我好歹也是一州山君,你居然这么伤我。”
“对不住啊,下手狠了些,你山君大人大量,别介意啊。”她作揖道。
“不行,你伤的可是我的腰。”他不屈不饶。
“伤了你的腰,所以呢?”她一脸懵。
“你当真不知!”他居高临下数落着。
“腰?”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山君的腰有何特别之处。
“男子雄风,在于劲腰。”他扶额道。
“啊,什么呀,一个男子因为腰好才谓之雄伟……”
“所以,你不信?”他的表情耐人寻味。
“人间颂扬,男子汉大丈夫建立功勋,齐家安民,才可称之为真男儿,怎会因为腰好。”
“若你不信,可要试试?”
她看着他笑意叵测,不怀好意般,便知晓定是阴谋诡计,脚底抹油般想要开溜,却被他拦腰抱起,挣脱不了。
之烬慌了神,喊道,“你要作何?!”
长棣不理会她,帷幔深深,灯盏缱绻,他抱着她径直向床榻走去。
“我,我,我不行的……”她双手抵在他的温热胸膛。
“你不行,我行。”他表面依然装作纨绔无礼,心里却笑得要死。
“长棣,你的腰好,腿好,身体好,雄壮威风,是好男儿!”她紧闭双眼,“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他坐在床榻上,哈哈大笑,“难不成,庆泽就是因对你非礼才被你伤的?若真是那样,我将他大卸八块。”
“那倒不是,他杀了又原,我当然要寻他报仇。”之烬因他这一笑,更为尴尬。
“我当时见到你时,看你衣衫完好,他却满身是血,就知道你应是为了大哥才伤了他。”提及大哥长右,他收敛了玩笑,“既然你已向他还了仇怨,以后这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不管是越州还是天庭,若是知晓你这般行为,怕是会将你擒拿。”
“我不怕。”她坚定一言,为了给又原报仇,她愿意豁出性命。
“你不怕,我怕。”
她对上他的深邃目光,不愿增添他的苦楚担忧,“以后不会了……”
“你放心,我会处置好大哥之事。”长棣起身拿出柜中被褥,铺在地上,“庆泽那小子就算在北海养好了伤,也活不长。”
“为何?”她不解他的举动,更不解他说的话。
“庆泽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