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如梦啊,其中滋味真是百转千回,意难忘乎。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尊贵的火德星君,是本可以不理俗世,一生荣华的天庭主事,却因她的到来,命运陡然巨变。
在心魔雍恒的了然泉,他为了她放弃了过往风云,冒死也要用仙魄来交换灵物,救下她还有未阑。这样的恩情的确不可言说,无法回报。当年初见他时,树上飘落着桃瓣,衬着他的背影那般好看,数年后,她竟不知自己也会在心里种下翩然桃花。
那年,中和殿宫变已毕,慕容知用七宝潜龙刀,将自己的指尖割破,血如丝线,缠绕着太子脖间的毒针,渐渐消弭。
她茫然无措地看着怀中的小知,还有逝去的阿刀,那种痛将她的心割开,不知何时蛰伏的邪逆冲出体内……佳人白发,泣泪如血。
这就是人间,这就是天下,她曾入凡尘,化为无难仙师,助人化劫,却不知世间苦难真是无处不在,又岂是她一个小小的非仙非神之人所能左右。
你爹爹是水神,娘娘是东方阿殷族五公主,犯下滔天罪行,族人不容……姨母的遗言犹在耳畔,她的命格是罪过,可她真的只是想要看一点世间的好风景呀……
小知,姐姐带你回家了……
她在他怀中醒来,闻见一缕酒香,眼眸中飘过片片粉色桃花。
你邪气入体,伤了仙脉,现下已然好了,别怕。他温柔地将她安置在床边,对方才因其体寒才抱在怀中的举措感到冒犯,语气中全是自责。
待他转身离去刹那,她拉住他的手,轻轻一语,为何救我?
你忘了当年在云梦泽为我解惑?忘了在栗山冒死救下我的师兄未阑?
除了这些,可还有别的缘由?
勿要思虑太过,如你救下与你毫无瓜葛的未阑一般的缘由罢了。他敲了敲床板,还算适宜。若非他在涪沧栗山一别后,不舍追寻,也许她早就因心疼之疾,丧命人间。
那孩童与白马对她来说太过重要,因他们的逝去,才让她生出了可怖白发,流出血泪……她这样重情义的女子当真是东鸾族血脉。
他见她还拉着自己的手,颇有些尴尬,轻咳道,姑娘还是先好好修养,别的事以后再说吧。
她自己都不曾想过这般不知礼数的拉着一个男子的手,与她往日脾性全然相反,也许因她失去了姨母,失去了小知与阿刀,失去了云梦泽,失去了太多……
现下的她生出惧怕,怕再失去什么,所以想要牢牢抓住,不放弃丝毫。
你……会离开我吗?她瑟瑟发抖。
记得这女子当日在云梦泽,因未解俗世愁苦,清冷淡然,如今因历生死,痛失所爱,竟然学会了挽留。
他浅笑,如与她初见时一般诚挚,快些修养吧,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归有些不妥,我就在这屋外可好?
涪沧忽然想起当初在云梦泽,因空尘的不请自来,还颇有些赶人的意思,如今却厚脸皮地拉着人家。说着那些有失闺阁女儿矜持的无礼之语。
你的伤不久便可痊愈,再修养些时日,既能如往日般自在。他轻柔地将她的手放在被褥里,安慰着,这里是魔界的一处好地方,待你全然养好病后,一起去看桃花吧。
魔界有桃花吗,你不是仙吗,为何会在这里?她看着这石屋,不曾想竟在魔界……可空尘不是和未阑一般隶属仙界吗,仙人怎会在魔界!
有些事无需多言,你只要养好身子,自然就明白了。他起身,收敛起半世沧桑。
你寻到那个人了吗?
他转过身来,有些茫然,不知她为何这样问。
当年在云梦泽,我赠你一桃枝,说只要桃枝落地,再开花那日,你就能寻到你所有的答案……
找到了。他眼角含笑,彷佛那株桃花还开在心里。
她有些失落地追问,是男人还是女人?
是与你同为东鸾族的女儿,是如海棠般温柔深情的女子,是我的挚爱,他在心里这样答道。
姑娘,待你好了,我会有问必答。他关上门,如同将她拒之门外般的漠然。
这么多年过去了,初见他时的故居云梦泽早已损毁,可她的心却生着很多当年云梦泽里的沉烟楼外,据说是故乡漫山遍野都有的粉白。
她的故乡在哪里呢,她在这世间寻不到归处。
也许,她愿意相信眼前这个为他付出半生的男子就是归处。
在她痊愈之后,她打算叩开他的房门,却在屋外,见他正抱着一壶酒,醉倒于一株长得奇丑无比的树下。怪不得他的衣袖携着酒气,原来如此,他乃仙界之人,为何在魔界久留呢。
夺过他的酒壶,看着他俊朗明净的面容,发丝有些凌乱地曳在额间,胸膛甚是宽阔,竟令她脸红起来。
不要再喝了,醉成这般,像个乞儿。她欲将他扶起。
你醒啦,终于醒了,我真担心你呀,你一个女子非得要深陷凡俗之事,那日呀……就是在上霖城,我寻到你了,见你一身的血,白发苍苍。他又抢过酒壶,咕咚咕咚的喝着,并未看见涪沧眼中的泪光深邃。
我真是心疼,便只能在那些凡人面前现出真身,命令大殿众人,忘却今日之事,否则祸端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