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烬不知可去哪里寻回又原,它又为何不告而别。
想到此处,她深觉,自己从未明晰它的种种,它究竟是怎样的妖兽?
它到底犯下过怎样的罪孽,她不是不愿知道,只是想着即便知晓了它的前尘又能如何,难道要和那些想要报复它的人一样,也加入赶尽杀绝的队伍。又原至少救了自己,那便是恩情,也是善心,它已那般无助地活着:无边的梦魇,被人追杀的担忧……
她如何忍心让又原赤裸裸地将曾做下的祸事说出来,那或许会诛心。
如若真是报应不爽,一报还一报,那她便为它赎罪吧,不管用什么去偿还,她信星君会懂,也信祖云懂,长棣懂,珎儿,余容皆会懂……
她忘记是谁说过,这世上没有谁自生下来便要去作坏人。
又原,无论如何,那要报应在你身上的利刀,我替你挨一些吧。
之烬离开茨山,也不知走了多远,便已茫然,她担心着又原,竟忘了自己是个路痴,再四下看去,夜色如许,哪里还辨得清方圆。
要是找不到又原,又难以寻到返回茨山的路,那可如何是好,她不想匆匆和那不知名的女子无辜死于仲炎这个大坏蛋的手中。
连夜赶路,月光少有,她接连被地上的枯枝和碎石绊倒,不知不觉间,她竟鼻尖酸涩,揉着被磕疼的膝盖,哭起来。
那一刻,她是如此思念星君,想着在天庭的时候,踩在云锦铺就的道上,软软的,暖暖的。即便不小心碰到门槛,星君总是揽她入怀,轻轻地抱起她,过门槛。
转瞬间,已觉好似很远很远的事了,她早不是九重天上的侍女,而是被流放的荒山女犯。
她从未伤害过谁,也从未亏欠过谁,可是这一生却总是过不好。
在人间时,有个算命老先生说自己的名字不好,会有很多劫数,需得换一名。
那老先生取的名,是空尘,星君的名字,浮生空寂,尘世无劫,真是春风无限,一世长安的好名字。
之烬坐在地上,看着天上的月亮,以及月亮旁边若隐若现的星河,曾在洛棠山的日子,她也是这样坐在小清潭边的琼华树下,喝着从小妖那里偷来的酒,看着漫山遍野的宵行,缓缓汇成凡世间的星河。
那时,她也想过,自己为什么一直都记得自己的名字,也疑虑过到底是谁给自己取下的。
洛棠山没几个会说话的妖,也没多少妖有名字。大多数都无名无姓,嘻嘻哈哈,也没什么言语,却一起活得很快活,酿酒的酿酒,跳舞的跳舞,疯跑的疯跑,荡秋千的荡秋千……
有名字的少许小妖,都说,名字都是去四处游历,会说人话后,乱取的,什么小秤砣呀,白马呀,福气呀,咚咚锵呀……没几个在意名字的深刻含义,觉得好听,顺溜便可以了。
而她,唯一的记忆便是名字。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学会说话的,也不知为何清清楚楚地会写之烬这两个字。
之烬,是何意呢?
又原自出走茨山,便十分珍惜这报应还未到的日子。
它必须去那座有梅林的山,解开自己的梦境,不然它怨念太重,死不瞑目。
鹿妖匆匆说,梅林在离小华山不远的地方。
它生来六觉灵敏,能够从匆匆身上闻到很多味道,它当然知晓匆匆其实是仲炎的妖奴,也明白,匆匆邀小镜子去茨山应选的事,不过是仲炎设下的计谋。
它有过担心,怕小镜子不愿在茨山待着,但比之于在它死后,小镜子无人照拂,也许送她去茨山,是个好去处。
仲炎是个好妖怪,即便他有心引小镜子入茨山,但它相信他定不会辜负。
很久之前,它从洛水逃到这片以茨山为中心的方圆,巧合使然,遇见过仲炎,但他并未有恶意,而是问它是否需要襄助。
那时,它只说了一句,哪里无妖久居?
仲炎为它指了方向,告诉它,那地方荒凉,尚无妖,也不会有别界之人踏足,你且安心去。
他还说,我是仲炎,若有难可来茨山。
已过小华山,前面不远有幽幽梅花气息,或许那便是要寻的山。
熹微日光中,它寻着一片梅林。
那如梦中镜像一般的坟茔赫然在眼,小小的,并不起眼,但看得出由人精心打理着,不是天庭之人,更不是凡人,妖魔,也许真的是鬼界之人。
但为何会得鬼界之人的保护,难道坟茔下的亡故女子也是鬼界之人?
又原蹲下身,细细看着玉碑上的铭文。
故妾玉屏之墓。
那唤着亡儿的女子名为玉屏,可那亡儿到底是谁呢?
“哪里来的妖?在此作何?”
又原起身,向后看去,便见一个有着冰冷面容,身形高大,目光似刀刃的男子。
那面容虽不善,却好生亲切,“我是又原,一介妖兽,来此寻人。”
“本君是晟州山君,此地虽不是晟州领地,却也为本君所用。”他有些气恼,本是想着这妩媚山清寂,应是无人来,若在此设下鬼奴守护,恐惊扰母亲,现下看来,思虑不周。
“这玉屏是你何人?”
山君长棣愤怒,这区区妖兽,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