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酷暑之时，京城主街已经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挤了大半。
只因今日是处决妖女的日子，寻常人家都想来凑个热闹，有些百姓甚至不知何为妖女，但听到旁的人在议论，就也不免跟着附和几句。
“这老天爷呦，三个月都没下雨了，就是这个妖女在作怪，官爷说只要除掉这个妖女，就能下雨咯！”低声议论的人群中，一个胖大娘突然拍着腿喊叫，喊得是悲痛不已，语气中满满都是对妖女的痛恨。
这句喊叫也是刹那间点燃了人群。
“就是就是，我还听说这妖女容貌有损，面目狰狞，是不是真的啊？”“谁知道呢，也没什么人见过。”
一个布衣妇人一脸嫌恶地掐着嗓子喊：“哎呀，没听说过相由心生吗？听说这妖女不过是个民间长大的庶女，回府后啊却兴风作浪，谋害嫡出长姐，还勾引未来姐夫，我呸！真是个贱蹄子！不够害臊的！我要是有这么个女儿啊，出生的时候就该掐死！”
街道愈加拥挤，午时三刻时，街头才终于有了些动静。
许昭昭被押出时神情还有些恍惚，许久没见过阳光了不免被晃了一下，她的眼睛微微眯起。
所有人在见到妖女的那一刻都呼吸停滞了一瞬。
巴掌大的脸上有一道鲜红的烙印，象征着她罪人的身份，各种纵横交错的伤痕从脸上，一直到脖子、手臂、脚踝，看不出一块好皮肤。手指已经被绞烂、变形，无力地垂下。只有破布囚衣堪堪遮住她颤抖的身躯，让人看不清里面的伤痕。
许昭昭走路有些微颤，心里不免冷笑，许婉晴可真是仁慈啊，竟然没废了她的双腿，如果是她，就该抽了脚筋打断双腿，看着对方趴在自己面前生不如死才好。
可惜了，算她棋差一招。
人群中，等候多时的顾怀策眼眸微微一抬，望向了许昭昭。
衣着华贵，眉目俊朗，如此天家贵气的顾怀策无论是与人还是与景，都显得格格不入。他缓缓起身，正欲上前，却被身旁的侍卫拦下：“殿下！”
顾怀策挥手，一步一步走到了许昭昭面前，带着莫名的威压居高临下地顶着面前之人，开口，声音清冷也无情：“我知你内心怨恨许家，怨恨婉晴，更……怨恨我，但是这一切都和婉晴无关，是我负了你，但我对你也……”
顾怀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昭昭充满怨毒的表情盯得怔了怔。
顾怀策眉头皱了皱，许昭昭从未用过这种眼神看过他，哪怕是面对她最该恨的许家人，她也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那是怎样一个充满不可置信，充满愤恨和心死的眼神，仿佛只要松开她的手，她就能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
她当真……有这么恨自己吗？
“我想三皇子多虑了，小女子一介草民，岂敢高攀皇族，殿下也无需对我负责，祝您早日得到您想要的。至于我的东西？哈哈哈哈哈……顾怀策，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杀了我！我不会给你们任何想要的东西！”许昭昭嘶哑着嗓子喊，脸上的伤口被扯动，血流了出来，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头轻微一撇，许昭昭眸子望向前方，不再分给顾怀策一个眼神。
听完，顾怀策没有发怒，反而轻笑起来，随即笑声越来越大，惊得后方侍卫没忍住上前一步。
“好一个无需负责，好一个高攀皇族，许昭昭，我最恨你这幅样子！”说罢便拂袖回身，“带走！”
一片火光冲天，影影绰绰的人群纷纷带着狰狞的笑容，像露出獠牙的怪兽，一片一片将自己撕成碎片，热热的液体流淌在脸上，是泪水？还是血肉？
恨吗？恨的，可是已经喊不出来了。
眼前的火焰似乎变成了一张温柔清丽的脸，她笑着对自己说：“你就是昭昭吧，我是你阿姐，以后就好好在府上住下，有什么不开心的委屈的就跟阿姐说，阿姐替你做主！”
“这位就是顾公子吧？昭昭年纪小，麻烦公子这么久的照顾了，婉晴替家父多谢顾公子。”
恍惚间，那张脸又变成了哀伤之色，“昭昭，这都是阿姐的错，是阿姐与怀策的信件被父亲发现，他才会向陛下求得恩典，都是阿姐的错，不关怀策的事，你原谅阿姐……”
“许昭昭，你一个贱虫凭什么敢和我平起平坐，别忘了你的身份！”
“昭昭，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许诚，只有婉晴这一个女儿，昭昭如何能和婉晴相提并论，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野丫头罢了。”
“许府千金是难得的聪慧过人，蕙质兰心，发明了水车还改良了犁耙，听说皇上龙心大悦，要下旨封她为乡主呢！这可是无上的荣耀啊！她妹妹就不行了，品行不端还性格孤僻，跟自己的长姐争风吃醋，惹的府里上下都对她十分不满呢。”
“谁说不是呢，想出风头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吧……”
……
罢了，也没有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