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支城太守府
就在一支神秘商队,在隔壁市肆安家时,一道墙垣之隔的太守府后院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
辽西是公孙氏耕耘盘踞许久之地,自从公孙景任太守以来,太守府作为巢穴,数次大兴土木的修整扩建。
府寺之中,高墙深院之内有重楼叠阁。
长吏居所之内,公孙瑎个人私宅更是华美异常。
千金比屋,重门启扇,院中还有悬葛垂萝,奇石奇景。
就在这院落一角,一间屋舍在这炎炎夏日依旧门户紧闭。
一行人快步走近。
两扇门吱呀一声推开,又合上。
这门内竟然还悬挂着厚重的帷幕,门前摆放着数只火盆。
房内盘旋着一股散不掉的臭味,为了驱散这股臭味又燃了昂贵的辟芷香,再夹杂着汤药的气味的,一时香臭交杂,令人闻之作呕。
风尘仆仆的来人一进屋,便让这房内的气味更加复杂几分。
打头的高大男人摘下斗笠,露出髡发。
这屋内异常的温度似乎影响不了他,他踏着其中洁白的长毛羊皮毯子,大步走上前去。
重重帷帐之后是一张眠床。
眠床上铺设着厚而绵软的褥子。
一个枯瘦的人躺在厚厚的褥子上,骨瘦如柴的身子几乎陷进褥子里。
他双目失焦,望着眠床上方的承尘,连眼白都是蜡黄的浓痰色,蒙着一层翳壳,就像两粒石子。
双颊缺了大块血肉,只余丝丝缕缕的灰色肉丝勉强牵着,下巴没有血肉的支撑,耷拉着,歪在一边。
两片嘴唇萎缩成两条干瘪的肉条,露出残缺的牙龈。
口中只有上下几粒门牙突起。其余臼齿、舌头全然不见踪影。
他就这样张着嘴巴,无遮无掩的露出黑洞似的喉咙,喘息时发出气球漏气一般的呲呲声。
大步走近的男人,借着昏黄的光线看清陷在眠床里那个披头散发的人时,有一瞬间并没有认出那人。
躺在床上的人,与其说是人,突出的门齿让他更像一只怪异的兔子,或者犬类。
顿住脚步,辨认许久,男人终于凭借着眉眼之间的熟悉之处确认了眠床上人的身份。
“阿都那。”
这个中年男人仰天发出一声悲戚的哭喊,如同一只失去幼仔的老狗。
他三步并做二步走上前,想要去握住褥子里人的手。
可那蜡黄的手臂上青筋毕露,竟瘦得只有一层薄皮包裹在骨头之上。
男人无措的举着手,不敢触碰,他害怕自己用力一些,便会将那根的手臂弄折。
他将额头抵在眠床硬邦邦的床边,泪水顺着他日晒雨淋之下粗糙的脸庞留下。
“阿都那。”许久之后,男人直起身,用乌桓语唤了一声。
可眠床上的人连眼珠子都没有动一下,只看着眠床顶子,胸中发出可怕的呼吸声。
正当男人渐渐的绝望时,床上的人突然手脚一动。
可还没等他高兴,那手脚小幅度的抖动便变成了剧烈的抽搐。
眠床上的人如同从棺材里被叫醒的死尸,张着歪在一边的下巴,不停的晃动脑袋。
虽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是男人仿佛听见耳边回响起绝望的哀嚎。
“公孙瑎!”男人惨嚎着叫出一个名字,“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他的侄儿这样活着?
站在远处的公孙瑎脸藏在黑暗中,对男人愤怒的质问没有任何反应。
抬袖掩鼻,视线并没有看眠床的方向,他怕自己多看两眼,便会忘记了心中怀念的女人美丽的容颜。
取而代之是床上这怪物一般的样子。
哪怕这怪物是他的儿子。
公孙瑎招了招手,一个一直立在帷帐之后的老者带着莫名神色缓步走出。
他须发花白,肩上挎着一只药箱。
走到眠床边上,打开药箱先是取出一根铜管,再是一个塞着软木塞的瓶子。
他做着这些动作时,眠床上的阿都那挣扎抽搐越发剧烈。
“你要做什么?”
先前哭喊的髡发男人面上犹然挂着泪水,见这老者要将铜管塞入阿都那的口中,即便知道他是汉人的医士,仍忍不住伸手要拦。
“别担心,只是麻沸散。”老者举了举手中的瓶子。
打开瓶塞,瓶中花香散发出来。
“他服用了大量助兴之物,血脉畅通,即便是五石散也不能再止住痛楚,只有硬灌下麻沸散,才能让他少受点苦。”
虽然不多就是了。
“助兴之物?”髡发男人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汉话不好,听错了什么,理解错了什么。
“助兴之物?”他不可思议的重复了一遍,看向几步之外的公孙瑎。
公孙瑎望向别处,面上似露出不忍之色,没有言语。
“助兴之物?”髡发男人猛的站起身,下意识去摸腰间武器的位置。
却摸了个空。
他在进入太守府时,被除了武器。
见他疯癫的神情,公孙瑎悠悠叹了口气,“阿都那,还未有子嗣,自要让他留下一儿半女。”
最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