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熙与陆湛相识于垂髫幼年,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自从继后上位,沈若熙长期遭受欺凌打压,兼不得圣心,皇子皇女们也对她冷嘲热讽。
一直以来,是陆湛雪中送炭,替沈若熙仗义执言,那些人忌惮着国公府的势力,她的日子方才好过些许。
沈若熙很感激他。
可惜古人常言:好人不长命。
上一世,晋军攻破南楚国都后,祝庆成放纵手下大肆烧杀抢掠,屠戮三城。
陆湛的父亲,镇国公脾性刚烈,拒绝向大晋屈膝臣服,以致满门被杀,老弱妇孺无一幸免。
陆湛心系百姓,得知噩耗后强忍悲痛,全力掩护平民从偏门逃难,错过了撤离的最佳时机,万箭穿心而死……
后来抵达大晋,每每忆及此事,沈若熙的心有如刀割,为自己的苟且偷生羞愧欲死。
有一年,沈若熙悄悄买了许多贡品,寻了处偏僻院落,烧纸钱、洒烈酒,凭此祭奠国公府的亡魂。
幻想着这样,故人在下边可以过得好些……
好巧不巧,被回府的傅玹发现了。
素来对琐事漠不关心的傅玹,居然当场变了脸色,甩袖而去,冷落了她好一阵子……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这辈子,沈若熙不仅要保南楚的百姓,还要救下陆湛,以及国公府的无辜家眷。
而做成这些,有一件东西必不可少,且需要前朝势力的配合。
陆湛的多次呼唤,把沈若熙的神思拉回现实。
瞧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陆湛眉心蹙得更深,“小熙,发生什么事了?”
“陛下在朝会上宣布,说你主动请命,即将为国联姻大晋,这又是怎么回事?”
沈若熙悄声安抚:“权宜之计罢了。祝庆成……大晋领兵的皇子不贪女色,又急于立下战功,不会接受的。”
南楚求和被拒,是已经发生过一次的事。不出意外,今生也不会改变。
期盼仇敌降下怜悯,本就是痴心妄想。
陆湛仍是忧色不减,“你信里写……”
沈若熙竖起手指,低低地“嘘”了一声,“别急,屋里说。”
事以密谋,沈若熙提了包零嘴给白芷,打发她自个儿玩去了。
进屋后,沈若熙仔细关好门窗,坐到陆湛的对面,一句废话没有,直奔主题:
“兄长可还记得,先皇爷爷在时,南楚曾与大晋签署过盟约。”
陆湛沉吟片刻,颔首道:“确有其事。”
“那时南楚国力强盛,与大晋势均力敌,为了各自的发展,曾经城下定盟,边境贸易兴盛,很是繁华了一阵。”
沈若熙问:“兄长是否知晓内容?”
陆湛摇头,“盟约年代久远,又藏于深宫楼阁,我没有见过实物。”
沈若熙心念一动,省略不可言说的部分,“因为一些机缘,我碰巧看过。”
“里面,有阻止晋军屠戮平民的法子。”
陆湛霍地站起了身,把圆凳都掀翻了,急切道:“当真?!”
沈若熙郑重地说:“千真万确。”
少女朝白衣青年福身一礼,“还请兄长助若熙一臂之力。”
*
南楚境内,晋军驻扎营地。
四野辽阔,草色近无,远空传来尖厉的鹰唳声,打破了春日的宁静。
放哨的亲卫仰首,只见天穹之中苍鹰震翼,在军营上方展翅盘旋。
一道墨色的剪影飞驰而来,速度极快。
临近主帐,玄甲骑士劲勒缰绳,骏马昂首嘶鸣,钢铁包裹的马蹄重重踏地。
苍鹰收爪落臂,傅玹利落下马,甲胄尚自染有灰尘,显然一路风尘仆仆。
对于镇北王的突然驾临,亲卫虽不解其中缘由,却绝不敢怠慢,立刻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地抱拳道:“王爷,睿王殿下在帐中阅览军报。”
“睿王”指五皇子祝庆成。
这时候,祝庆成还没当皇帝,脑袋也好好地杵在脖子上,没掉。
傅玹微一颔首,打起青灰色的毛毡门帘,走入了主帐。
身披重甲的祝庆成端坐案前,早听见了外头的动静,抬目望向来人,向上挑起了眉峰。
“傅玹?你不应该留守在北地吗?庆功宴还早得很……千里迢迢,现在跑来南楚作甚?”
北蛮人生于草原,族中男人在马背上长大,擅长骑射,嗜血好杀。
放眼天下,仅有幽云铁骑能够克制。
傅玹军事才能卓越,在他的带领下,晋人对抗蛮族迅速占据上风。
幽云铁骑战必胜,攻必取,无往不利。
然而,傅玹自接过帅印以来,常年驻守于北方领地。此番,跋山涉水地赶来南楚,若说仅为分一杯羹,未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