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进了皇宫便分开了,庆书等人去复命,其他人留守在宫门外,谢梧瑶独自一人由太监引路去显宗帝灵堂。
远远看见设为灵堂的大殿前白幡烈烈、人头攒动,一阵阵诵经声、击罄声、檀香、焚烟浑浊一气地传过来,谢梧瑶那饥肠辘辘干瘪的胃顿时就更觉难受了。她试着与引路的太监商量:“这位宫爷,可有些吃食?”
引路的太监闻言顿住,难以置信地瞠目看她,躬身回道:“呃……回夫人,吊唁不管饭。”
谢梧瑶摸摸鼻子,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该不耻下问还是得问:“那宫爷知道吊唁要持续多久?中间能不能出宫?”说完顺手隐蔽地递过去一块银子。
引路的太监麻利地同样隐蔽地接了银子,基本确认眼前这位是真的啥也不清楚,看其装扮是个已婚妇人,身上穿的孝衣质地不象凡品,既然能进宫可见品级也不低,何以连基本的宫中规矩都不知?这么懵懂地进宫来,恐犯了忌讳将来怎么死得都不知道。所以自己跟她讲讲其中道道也不算犯触犯宫规?也算是积善行德不是?于是,他便很浅显易懂地给她解答:“谢主子赏。我朝规定皇帝驾崩后朝臣服丧二十七天。每日早五更起,晚一更止。服丧期内,各寺、观将鸣钟三万次,诵经和吊唁也将连续不断地贯穿于整个丧期,三日后朝廷还要在天泰门前举行颁遗诏仪式。”最后一句算是他好心免费奉送的。
果然,谢梧瑶听后震惊了:“要二十七天呀!早五更起晚一更止,那岂不是要整天都待在宫里?那中间要吃喝拉撒可怎么办?还有那个颁遗诏仪式与新皇登基哪个在先?”
“夫人,到了!”见已至灵堂殿前,引路的太监告退,不及再答,临走前好人做到底,低声与这位看着傻甜软糯的夫人道:“您进去后再有不懂的,先瞧着别的夫人怎么做,然后您跟着做。”
是个法子!谢梧瑶连连道谢。
看着那太监头也不回地去了,谢梧瑶打起精神迈过门槛进入吊唁现场。她踮起脚从后往前看,只见跪着乌压压的吊孝人群,都穿着差不离的孝服,从背影看根本认不出谁是谁来。
谢梧瑶费劲地从人群后部向前穿行一段,定睛再看,大至能看出内场地男左女右按性别分了两大方阵,正中间是条铺着地毯的主道,主道正前方的祭坛停着皇帝的棺木,坛下坐着百多位僧侣在诵经,外围是一圈身着铠甲手持兵器的兵士及一圈手持祭奠法器的宫人。待她四顾左右想找个熟人,却见那些手持兵器的士兵满脸威严地盯着她,吓得她立时就近在右边方阵里寻了一个空着的蒲团,跪下!
谢梧瑶老实待了会,兵士的目光便不再盯着这边了。跪在谢梧瑶旁边的人偷偷捅了她一下。谢梧瑶低着头侧眼一看,身旁捅她的这位夫人看着很面熟,一时想不起是谁来。
这位夫人手中攥着个帕子,又从袖中摸出另一块帕子塞给她,简短地悄声道:“过会要真哭!”
谢梧瑶赶紧接了,放鼻下一闻,被呛得好悬没打个喷嚏来,立即明了对方的好意,知是分享给她灌了辣椒水的催泪神器呢!她满是感激地朝她咧咧嘴,终于想起来这位好心的夫人是那个总爱送她金箔纸的孙名元的亲娘、孙侯夫人!
跪足一盏茶的功夫,谢梧瑶觉得自己已适应周围环境了,寻机偷偷四处打量,发现谢老夫人和谢五夫人跪在她侧前方的前五排处!隔太远,这环境下也不适合打招呼。
她不动神色地再探,意外地发现谢廷玉一身铠甲握着腰刀站在祭坛边,时而来回走动,时而拿眼盯着内场!顾不得被边上的兵士盯着,谢梧瑶直起腰、伸长脖子。结果等谢廷玉的视线扫到她这个方向,他也没啥反应,可见是没认出她。他看不着她,不妨碍她仔细瞧谢廷玉:他身上的铠甲倒还干净,脖子上却有一道扎眼的血痕,再仔细看,他的靴子帮上、刀鞘上似乎还挂着血污!显见是匆匆忙忙仅仅整理了铠甲!可以想见他曾经历了怎样激烈血战!但愿他听劝穿了她给备的软甲……好在人似乎没受重伤……只要自己在意的人平安,她别无所求。谢梧瑶舒了口气,跪回身去。
此后,一颗心放回肚子里的谢梧瑶,又在男的方阵里找着了谢老侯爷、她的便宜爹谢雪若,她五叔谢雪南,她的舅舅吴大学士,她的表哥吴凯……如此一来,她就更安心了。
殿外传来三声净鞭响,吊唁仪式正式开始,场内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
铺着蓝色地毯的主道上,走来一众披麻戴孝的天家皇族人,打头的是未来的新皇睿义王朱云劲,走在队伍的正中代表着天家血脉的正统嫡传,由他为显宗帝送终。他的步伐走得沉稳而有力,他的面容庄严肃穆不怒自威,俨然已是一位大局得控、江山在握的一国之主。这样的朱云劲,令谢梧瑶感到既熟悉又陌生,那个昔日曾在谢府秋苑里玩笑的少年,如今实现了少时的抱负,政治生涯达到了顶峰。
皇家队伍中,走在睿义王朱云劲身后左右两侧的是深亲王与静亲王,显宗帝的两亲兄弟,代表着皇家兄弟恭亲。
再后面是睿义王的几个儿子、未来的皇子们。布布和木木一对双胞胎,作为显宗帝的嫡长孙和嫡次孙走在最前面,代表着皇室血脉绵延不熄。